掌櫃的將錫酒壺交還大漢,大漢接到手一看,即沉下臉向掌櫃的道:“你這當店裏,好對換人家當的東西嗎?”
掌櫃連忙答道:“沒有的事。不論什麼希奇寶貝,當在敝店,沒有對換的道理。你前日來當的,就是這把酒壺,怎麼說是對換了呢?”
大漢怒道:“放屁!你看見我當的,就是這把酒壺嗎?你們對換了人家的東西,人家認出來了,你們還想抵賴,怪道外麵都說仁昌是強盜當店。趕緊將那原當的酒壺還我,萬事甘休,想抵賴是不成功的。”
掌櫃的一聽“強盜當店”的話,也不由得冒起火來,並且自信沒有對換的事,如何能忍受人家的辱罵呢?當下便也回口罵道:“你也不睜睜眼,想到這裏來尋找油水嗎?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一把錫酒壺,誰把它放在眼角落裏!”
二人正一個立在櫃台外麵,一個立在櫃台裏麵口角。曹仁輔坐在帳桌上,都聽得明白,心想:鬧起來妨礙自己的生意,遂走到櫃台跟前,止住掌櫃的說話,自向大漢說道:“你老哥在這裏當的,是什麼酒壺?”
大漢翻著白眼,望了曹仁輔一下,晃了晃腦袋答道:“我當的是點錫酒壺。”
曹仁輔大笑道:“卻也來,這不是點錫酒壺,是什麼酒壺咧!”
大漢也不答白:舉起酒壺對準曹仁輔劈臉打來。曹仁輔慌忙躲閃,酒壺卻不曾打出手,原來是做出空勢子,嚇曹仁輔的。曹仁輔自也止不住惱怒,順手從櫃台上提了一個紫檀木算盤,劈頭紮了下去。大漢一閃身體,肘彎在磉柱上碰了一下,隻碰得那合抱不交的磉柱歪在一旁,脫離磉墩足有七、八寸遠近,屋簷上的瓦片,嘩喳喳一陣響,紛紛掉下地來,嚇得一千朝奉,抱頭躲讓不迭,一個個都怕房屋倒塌下來,壓死了自己。就是曹仁輔,竭力裝作鎮靜,一時也驚得呆了。
大漢行所無事的,從地下掄起算盤來,高聲向曹仁輔說道:“嗄!原來你當店裏的算盤,是用了打客人的。寶號還有什麼打客人的東西沒有,盡管一發使出來,我正要多領教幾樣。”
掌櫃的見大漢這麼凶惡,慌忙跑進裏麵,想報知齊四、巴和。湊巧這時齊四有事出去了,隻有巴和在裏麵,一昕掌櫃的話,也吃了一驚,走出來看那大漢,身高六尺開外,圓腰闊背,大眼濃眉,雖是武人裝束,衣服的裁料卻甚闊綽,不象是沒有一串銅錢使用,要拿錫酒壺來當的人。又見了這種尋事生風的情形,心裏已明白是有意來顯本領的,遂上前向大漢拱拱手笑道。“請老兄不要動怒,他們有什麼不到之處,望老兄看小弟薄麵,海涵一點。他們都是些沒有知識的人,因此有言語衝撞老兄的地方,小弟就此與老兄陪罪。”
說罷,又作了個揖。
大漢仍翻起白眼,哨了巴和一下,鼻孔裏哼了一聲道:“沒有知識的人,倒會拿算盤打人呢!想必寶號是專請了這些沒知識的人,坐在櫃台裏麵,安排打客人的。”
巴和忙陪笑遭:“誰敢打老兄。我們做買賣的人,隻有求福的,沒有求禍的,豈有客人賜顧我,倒敢向客人無禮的。”
大漢揚著算盤,冷笑道:“不敢無禮,這算盤會自己跑到我手裏來,這磉柱會自己跑離了磉墩?”
巴和看大漢的神氣,料知專憑一張嘴,向他說好話是不中用的,心裏一麵著急齊四怎的還不回來,一麵用眼打量那離了墩的磉柱,暗揣自己的力量,能將磉柱移回原處,即挨近磉柱,運動全身氣力,蹲下馬去,兩膀朝下抱住磉柱,仿佛魯智深倒拔垂楊柳的架勢,抱穩了往上隻一提,喳喇一聲響,不偏不倚的已將磉柱移到墩心,呼勻了一口氣,才立起身來,望著大漢笑道:“見笑,見笑!敝店因本錢不足,造出這樣不堅牢的房屋,一些兒經不起挨碰。”
大漢見了,才轉了些兒笑臉,說道:“你既代替這些沒知識的東西向我陪罪,好在我閃躲的快,不曾挨他們打著,果然看你的麵子,就這麼饒恕了他們,不過寶號換錯了我的酒壺,總應該將原物給還我。”
巴和道:“來敝店當東西的,不論大小貴賤,比時就編定了號碼,按著號碼贖取,從來是不會有差錯的。一把錫酒壺,所值的錢也有限,若真是號碼錯了,不應該不將原物退還老兄,無奈實在不曾換錯,請老兄仔細認清。”
大漢點了點頭道:“一把錫酒壺所值固有限,你既硬說沒有換錯,我也爭你不過。隻是我當的是點錫壺,和銅一般的堅硬,這壺好象是鉛的,我贖回去也無用,不如不要了,免得看了嘔氣。”
旋說旋用兩手將酒壺一搓,酒壺隨手搓成了一個錫餅,一手舉起來,往磚地下一擲,陷入磚內有寸來深,如炮子打進磚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