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說道:“四爺說哪裏話!隻有我們做事沒盡力,對四爺不起的。我們吃四爺的,拿四爺的,四爺哪有對不起我們的事呢!隻因我們四人打算去投軍,想將來可望尋個出身,四爺快不要想左了。”
霍俊清心想沒幾日工夫,就有一大批淮牛膝運到,淮牛膝照例每包有七、八百斤,最輕的也有五、六百斤,尋常沒多大氣力的挑夫,八個人抬一包還累得很苦,有了這四個人,搬運上倉的時候必比平常少吃些力,遂點頭說道:“你們既是打算同去投軍,想尋個出身,這是男子漢應有的誌向,再好沒有的了。我何能拿此沒有生發的苦事,勉強留住你們呢!不過你們是某月某日來的,到今日才得一個半月,我也不多留你們在這裏,隻留你們做滿兩個月吧。半個月很容易經過,一轉眼就滿了,我因歡喜你們的氣力比一般挑夫都大,不久便有一批淮牛膝運到,留你們搬了牛膝再去。”
四人見霍俊清如此殷勤相挽,不好定說立刻要走了,隻得仍做下來。
過不了幾日。果到了一大批淮牛膝。霍俊清臨時又雇了幾名挑夫,幫著四人搬運,自己也在大門口照應。一會兒見四人抬了兩大包牛膝,兩人抬著一包,用飯碗粗細的樹條扛抬,樹條都被壓得垂下來。四人接連著,一麵抬走,一麵口裏一遞一聲的打著和聲。霍俊清遠遠的見了,心裏不由得一驚,暗想這兩包牛膝,每包足有八百斤輕重,每人肩上得派四百來廳,豈是尋常有氣力的挑夫所能扛抬得動?嘎,他們四人哪裏是來當挑夫的,分明是有意來顯能為給我看的,我倒得對付對付他們,不要給他們瞧輕了我。
霍俊清主意既定,等四人抬到跟前,即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你們也太不中用了。兩個人扛一包,還壓得是這麼哇哇的叫,也不怕笑煞天津街上的人嗎?”
四人聽了霍俊清的話,連忙將牛膝往街心一頓道:“四爺,看你的。”
霍俊清笑道:“看我的嗎?我可以一人挑兩包。”
說著,就走了過來,接過一根粗壯些兒的樹條,一頭挑著一包,輕輕的用肩挑起來,逕送到倉裏才放下來,氣不喘,色不變,嚇得四人爬在地下叩頭道:“四爺真是神人。我們今日定要在這裏拜師,求四爺收我們做徒弟。”
霍俊清放下樹條,攙起四人道:“有你們這樣的工夫,也夠混的了,何必再拜什麼師呢?你們難道沒聽說,我霍家的武藝,遵祖宗的訓示,連親生女兒都不傳的嗎?怎麼能收你們做徒弟咧?你們還是自己回家苦練吧,練武藝的人,豈必要有了不得的師傅才行嗎?工夫是自己練出來的,不是師傅教出來的。”
四人道:“我們原知道四爺是不能收人做徒弟的,隻因心裏實在想學四爺的武藝,找不著學的門道,隻好裝作挑夫,求人薦到這裏來,以為四爺早晚必做工夫,我們偷看得久,自然能學著些兒。誰知在這裏住了一個多月,早晚輪流在四爺臥房外麵偷看,一次也不曾見四爺動過手腳,料想再住下去,便是一年半載也不過如此,專在這裏做苦力,有什麼用處,所以決計不幹了,才向四爺辭工,見四爺殷勤相留,不好推卻。但是我們並不曾見過四爺的武藝,因見四爺早晚全不用功,又疑心沒有什麼了不得,所以商議著,臨走想顯點兒能為給四爺看,看四爺怎生說法。哪曉得四爺竟有這般神力,既有這般神力,便沒有高強的武藝,也輕易難逢對手,我們佩服就是了。”
霍俊清問四人的真姓名,三人不肯說,隻一個說道:“我姓劉,名震聲。我明知四爺不能收徒弟,隻是我非拜四爺為師不可,我並不求四爺傳授我霍家武藝,也不求四爺糾正我的身手,隻要四爺承認一句,劉震聲是霍俊清霍四爺的徒弟就得了。我願伺候四爺一生到老,無論什麼時候,不離開四爺半步。”
旋說又旋跪了下去道:“四爺答應我,我才起來。”
霍俊清看這劉震聲,生得腰圓背闊,目秀眉長,慷爽氣概之中,很帶著一團正氣,一望就知道是個誠實而精幹的人,仔細察看他的言詞舉動,知是從心坎中發出來的誠懇之念,便笑著扶他起來道:“你不為的要學武藝?我又不是個有力量能提攜你的人,如何用得著這師生的空名義呢?隻是你既誠心要拜我為師,我就破例收了你這一個徒弟吧!”
劉震聲聽了,歡喜得連忙又爬下去,叩了四個頭,就改口稱師傅了。這三人都向劉震聲道喜。劉震聲從此便跟著霍俊清,果是半步也不離開左右,直到霍俊清死後,安葬已畢,才去自謀生活,此是後話。
且說霍俊清當收劉震聲做徒弟的時候,因在街上一看挑起兩大包淮牛膝,來往過路的人見了,莫不驚得吐舌。此時一傳十,十傳百,幾日之間,傳遍了天津,無人不說淮慶藥棧的霍俊清霍四爺,有無窮的氣力,一肩能挑動一千六七百斤的牛膝。曾親眼看見的,是這麼傳說;未曾親眼看見的,便有信有不信。曲店街的一般自負有些氣力的店夥們,和一般做粗事的長工,邀攏來有三、四十個,都是不相信霍俊清果有這般大力的,大家想商議一個方法,試試霍俊清。恰好一連下了幾日的雪,這夜的雪止了,這一般好事的人,便又聚集起來,見街頭擱著兩個大石滾,其中即有人出了這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