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到了這時,實在忍氣不過了,即向四圍看的人抱拳說道:“請諸位做個證人。這人欺我太甚。”
看的人也都氣姓董的不過,齊聲答道:“盡管放膽動手,有我等做證便了。”
王五將雙鉤一緊,立了個門戶,望著姓董的道:“你是我這裏的客,讓你先來吧。”
姓董的道:“要我先來嗎?也好。我先將來的手法,說明給你聽吧,使你好招架。我用中平槍殺你,仔細仔細。”
說著,將竹竿朝王五胸前中平刺去。王五也不敢怠慢,左手鉤起,捺住竹竿,右手鉤正要滾進去,作怪,隻覺竹竿一顫,左手的鉤,即不由自主的反轉來了。竹竿從握鉤的手腕裏反穿過來,竿頭抵住前胸。那竿有五尺多長,右手的鉤短了,哪裏滾得進去呢?左手因翻了轉來,掌心朝天,有力無處使。
姓董的拈住竹竿,一抽一送,下下點在王五的胸脯上,笑嘻嘻說道:“你看!這若是真槍,不送了你的命嗎?”
王五氣得將右手的鉤一丟,打算把竹竿奪過來。誰知鉤才脫手,姓董的已將竹竿抽回去,笑道:“有鉤尚且如此,何況丟鉤?”
王五這一氣,就更覺厲害了,連忙拾起地上的鉤道:“你敢再和我走一趟麼?”
姓董的道:“隻看你敢不敢,怎的倒問我咧?我又老實說給你聽吧:中平槍乃槍中之王,莫說你這一點兒工夫沒有的人招架不了,就比你再強三、五倍的人,也不容易說到招架我的中平槍。我這回揀你好招架的使來,聽真吧,我使的是鐵牛耕地,殺你的下三路。”
話才說了,竹竿已點進王五的膝蓋。王五稍退半步,讓過了竹顛,不敢再用鉤去擋他,隻用右手鉤一閃。騰步直朝姓董的前手鉤去,哪裏來得及?右手的鉤未到,左手的鉤又被竹竿一顫動,更連膀膊翻到了背上。因從下三路殺來,王五雖不用鉤去撩竹竿,然既要消退前腳,又要用右手進殺,左手的鉤勢不能向後,哪知一向後便壞了。竹竿本不能著力,正要借著左鉤向後的勢,一顫就到背上去了,竹竿在背上,也和初次一般的一抽一送,口裏連問:“服了麼?”
王五的一對雙鉤。在北道上逞了好幾年的威風,不但不曾親遇這般對手,並不曾有這般神化的槍法,兩次都沒有施展手腳的餘地,就被這麼小小的一條竹竿製住了,連動也不能動,雖欲說不服。也說不出口了,隻得點頭道:“服了!”
姓董的抽出竹竿來笑道:“何如呢?”
王五放下雙鉤道:“兵器是輸給你了,但是我還得領教你兩趟拳腳。你說怎麼樣呢?”
姓董的微微點頭道:“我也知道你心還是不服。也罷,你既說出‘領教’兩字,我在你家叨擾了這麼多的日子,不能吝教。不過你真要領教拳腳,得依我一句話,依得就行,依不得作罷。”
王五問道:“一句什麼話?大概沒有依不得的。”
姓董的指著立在房角上的四個徒弟道:“拿一床大被來,教他四人,每人牽住一角,等著接你。你跌在大被裏麵,免得受傷。拳腳不比兵器,非教你真跌,就得認真將你打傷,打傷了你,固是給天下英雄笑話我,就是跌傷了你,何嚐不是一般的要受人笑話呢!這地下太硬,跌下去難得不傷。”
王五隻氣得半晌開口不得,停了停才說道:“我自願跌傷,不用是這麼吧!”
姓董的不肯道:“自願跌傷也不行。你依不得,就不要領教吧。”
王五隻是不服這口氣,心想:“這東西的身體,攏總不到六、七十斤重,隨便就將他提起來了。他難道會法術嗎?不見得牽了大被,就真個能把我跌進被裏去。我若一把抓住了他,怕他不進被嗎?那時就出了我這口惡氣了,我又何必不肯呢?”
主意已定,即對四個徒弟道:“你們就去拿一床大被來,我倒要和他見個高下。”
徒弟立刻跑到裏麵,抱了大被來,四人將四角牽了。
姓董的笑向四個徒弟道:“你們師傅的身體不輕。你們各人都得當心點兒牽著,一個人沒牽牢,就得把你們師傅的屁股,跌做兩半個呢!”
說得四個徒弟和外麵看的人,都哄笑起來了。惟有王五氣青了臉,一點笑容沒有,隻把兩個袖口往上捋,露出那兩條筋肉突起的臂膊來。不知二人走拳,畢竟勝負誰屬,且俟第四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