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奪飯碗老英雄逞奇能 造文書馬巡撫設毒計(3 / 3)

從這日起,鄭時因在家見了柳無非,心裏就不免觸動在上房窗外所見聞的事,心裏一想到那裏,麵上要完全不露出一些兒不愉快的神氣,還得和平時一樣對柳無非親熱,是很難辦到的事。不如就借著柳無非勸他去外邊溜溜腿的話,每日吃了早點,就跟著張文祥同到外邊閑走。張文祥也是個很機靈的人,見鄭時近日來的神情大異平時,每於無意中歎息,已看出是有心事的樣子,但張文祥心裏以為鄭時是胸懷大誌的人,於今千裏依人,尚無立足之地,不免心中不快。想不到其中有這些齷齪之事。即思量些言語,安慰鄭時道:"二哥時常拿宮場中謀差事為難的情形來安慰我,怎麼自己倒現出焦急的神氣出來呢?"

鄭時怔了一怔。問道:"三弟何以見得我為謀差事為難焦急?"張文祥笑道:"我又不是老四那樣的呆子,和二哥在一塊兒廝混這們多年了,性情舉動,如何會不知道呢。二哥平日遇著為難的事,不問為難到甚麼地步,從來不曾見二哥悄悄的歎息過。這幾天同在外麵閑行,二哥不知不覺的歎出氣來,一聲一聲的都入了我的耳,二哥的心思到底怎麼樣?若是已看出這地方再住下去,也沒多大的出息,我兄弟何妨另尋生路。"鄭時搖頭道:"我沒有這樣心思,但是我心裏近來確有不大快活的事。我們親兄弟一般的人,原可以和你商量,不過依我的見解,和你商量不僅沒有好處,你的脾氣不好,說不定還要商量出亂子來,我此刻正在思量妥當的方法。有了方法,再和你說不遲。"張文祥道:"這才奇了,我跟二哥十多年了,何嚐有過一次芝麻大小的事,不聽二哥的吩咐,由我自己任性的事,以至二哥怪我脾氣不好,不肯和我商量。"鄭時見張文祥發急,連忙申辯道:"三弟不要誤會了,我是因為這事就和你商量也沒有用處,隻在明後日我必有辦法。難道你還不知道我的性情嗎?"張文祥見鄭時不肯說出心事,也不好再說了。

這夜三更時分,鄭。張二人都己深入睡鄉了。忽聽得春喜敲著房門,說道:"請鄭姑老爺起來,有要緊的話說。"鄭時從夢中驚醒,開了房門,剛待問有甚麼要緊的話,春喜己走過那邊敲張文祥的房門去了。鄭時遂走到張文祥房裏,隻聽春喜神色驚慌的說道:"請兩位姑老爺就去。"鄭時看春喜低著聲音說話,惟恐怕人聽得的樣子,料知不是好事。當即回房整理身上衣服,帶著張文祥,跟隨春喜同到內簽押房來,這房是馬心儀機密辦公事之所,外人不能進去的。走到房裏一看,隻見馬心儀和施星標兩人對坐著。兩人都現出憂愁的臉色。房中擺了一桌酒席,四雙杯箸,馬心儀見鄭。張二人迸房,即起身帶著一點兒笑意,說道:"近來公事略忙些,簡直沒工夫和兩位老弟談話,隻得在這時候,胡亂弄幾樣酒菜,我們大家敘一敘。"鄭時慌忙謙謝。張文祥心想:做官人的舉動,真是荒謬絕倫,他一時高興,就不顧人家已經睡了,也是半夜三更捶門打戶的將人鬧起來。春喜那鬼丫頭,並做出那驚慌失色的樣子,險些兒把人家的魂都嚇掉了。卻原來是胡亂弄了幾樣酒菜,請人家來吃喝,真是笑話。馬心儀自己據了上座,教三人分三方坐了。並不用人伺候,就是施星標親自提壺斟酒。

各人飲了幾杯,馬心儀忽蹩著眉頭對鄭時說道:"大約二弟也猜不出我在這時分請三位到這裏來的意思,世間事真教人難料,方才到了一件公文,我給二弟瞧瞧,就知道了。"說道從袖中摸出一封公文來,順手遞給鄭時。鄭時先看了看封套,然後抽出裏麵看了一遍,從容自若的仍舊套上,雙手奉還馬心儀。馬心儀苦著臉說道:"他們怎麼會知道二弟到了山東呢,這公文一來。真教我難了。素知二弟是個足智多謀的人,所以特地來請你看,看這事應該如何對付。我們自己人,甚麼話都好說,用不著客氣。"鄭時道:"這有甚麼不好對付,這公文上麵分明說了:或拿著押解去四川,以了如山積案。或因路遠恐怕中途疏忽,使拿住就地正法。好在我現在此地,兩條辦法,聽憑大哥行一條就是,我看最好還是就地正法。"馬心儀做出不願意的樣子,說道:"我若是這般存心,也用不著請二弟來了,不可見外,且另想個方法,待我思量。"鄭時道:"那麼,就求大哥給我一點兒盤纏,放我自尋生路去。回文隻說訪查無著便了。"馬心儀沉吟了半晌,點頭道:"大概以用這方法對付為最妥當吧,你我相聚無多時了,且多飲兩杯,這事擱下不必談了。"鄭時表麵做出從容樣子,心裏直刀刮一般,那裏還能多飲。張文祥雖不曾見著公文,但聽馬。鄭二人所談的話,已明白不是好消息了。施星標自然也不快活,當夜不歡而散。

張文祥一到西花廳,即拉住鄭時,問道:"我看那公文封套上的字,好象是四川總督衙門裏來的,是特地行文來拿辦我們的嗎?"鄭時點頭道:"與你無幹,公文上隻有我一個人的姓名,這一著我早幾日就想到了。"張文祥驚道:"公文還沒有來,你就想到了嗎?卻為甚麼不打算早走呢?"鄭時長歎了一聲道:"人心難測,象這樣的人心世道,我實在不高興再活在這世上做人的。"張文祥急道:"二哥這話怎麼講?是這般半吞半吐的,簡直要把我急死了,求二哥爽直些說給我聽罷。"不知鄭時如何回答?且待第下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