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非姊妹賠嫁的資財,都是柳儒卿在四川搜刮的。也有十多萬。鄭時打算到山東後,借馬心儀的門路,捐一個官銜,憑著自己的才幹,也不愁沒有出頭之日。在路上經過了多少時間,這日到了山東。在一家招牌名鴻興的大各棧裏住下,先打發人去巡撫部院裏將施星標找來。旋星標這時的氣概,已大異乎從前了。因終日和官僚接近,眼見的是官模祥,耳聽的是官言語,而他又自以為做了巡捕大官。不能不有官架子。官習氣。巡撫部院裏的人,因不知道他的來曆,見他初到的時候,馬心儀立時傳見,並很密切的和他談了一會話,估量必是和馬心儀有密切關係的。官場中人的眼睛最勢利,不要說是和督撫有密切關係的人,全省的官員都得逢迎巴結。隻要督撫在閑談中提了這人的名字,或在上衙門的時候,督撫單獨對這人點了點頭,這人便得了無上的榮幸,一般同僚的官員即時對這人就得另眼相看了。施星標就因馬心儀對他與一般在部院裏供職的人,略似親切一點,便沒有一個不在施星標跟前獻殷勤表好意的。施星標原本是老實人,看了這些人對他的情形,不知道勢利官場,照例如此,隻道是自己的官階比人高,應受一般人的敬禮。
這時他騎來一匹馬,帶了兩名跟隨,自覺很體麵的到鴻興棧來。他是個天真爛漫的人,倒還有一點兒念舊之心。見了鄭。張二人,連忙行禮,說道:"二哥。三哥到這裏來,怎的也不早給我一個信,使我好遠些迎接?並且也用不著住客棧,直到院裏去住,多少是好。"鄭時看施星標還是在四川時一般的親熱,便說道:"自家兄弟何用客氣,說甚麼遠些兒迎接的話。老弟知道院裏好住嗎?"施星標笑道:"怎麼不好住呢,難道二哥。三哥是外人嗎?"鄭時也笑道:"老弟還責備我不早給你信,你到山東來這們久了,曾有一個字給我們麼?我和三弟因沒得你的信,委實有些放心不下,隻得親來這裏瞧瞧,如何好冒昧徑去部院裏去呢?"施星標跺腳說道:"二哥快不要提寫信的話了,真是急得我要死。從前我們兄弟在一塊兒的時候,凡是要提筆的事,有二哥作主,我倒不覺得不識字的不方便。我動身的時候,記得二哥曾叮囑我寫信,那時還沒拿寫信當一件難事。及到了山東一兩個月,差事弄妥了,才想起要寫信的事了,但是我既提不起筆,又沒有知心的人可代我寫,你想我不是急得要死。"鄭時點頭道:"我也想到了你有這一層為難的情形,於今大家都見了麵,這些話也不用談了。你且將到山東後的情形,詳細說給我聽,我再告訴你別後的經曆。"施星標即將馬心儀待遇了他的言語。行為,和盤托出說出一遍。鄭時躊躇道:"既是這們一回事,你何以見得我兩人好到院裏去住呢?"施星標道:"這還有甚麼可疑慮的地方。象我這樣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笨人,到這裏沒幾日,也就弄到了這們一個前程,難道對二哥。三哥還不如我麼?放心,放心,於今是我們兄弟應當得誌的時候到了。"鄭時見施星標自以為巡捕是大前程,不由得好笑,但也不便說穿,掃了他一團高興。便說道:"能如老弟所說的自是好事,你我都巴不得有一條出頭之路,不過到院裏去住的話,就是大哥吩咐我們搬去,我也覺得不大方便。老弟到這裏坐談了一會,我還沒引見你兩個嫂子。’
施星標聽了,望著鄭。張二人發怔道:"甚麼嫂了?兩個哥哥都在我走後娶了親嗎?"鄭時笑道:"自然是娶了親,否則那裏有嫂子給你引見?"施星標登時很著急似的說道:"這卻怎麼辦,我不知道二哥。三哥都已辦了喜事,有嫂子同來了,一點兒見麵禮也沒準備,我麵子上不太難為情嗎?"說時,立起身伸手在懷中摸索。大約是打算摸些幾銀兩出來,鄭時忙拉著他的手在身邊坐下,說道:"不要忙,我還有話向你說。我和三弟娶你這二個嫂子的原因,不能不先說給你聽。但是這原因隻能向你說,因你和我們賽過親手足。在一塊兒時候的事,不能瞞你,別後的事不忍瞞你。除我們自家兄弟而外,無論甚麼人都說不得。"施星標道:"那是自然,我到此地這們久了,從不曾向外人漏出半句以前的事,"鄭時接著將七夕在黃鶴樓聞笛,及以後種種經過,詳述了一遍道:"這事可算是弄假成真的,三弟當時果然沒有動絲毫不正的念頭,就是我也不過生性慣尋這種開心,見了可愛的女子,不問成與不成,是要轉轉無聊的念頭的。誰知是天緣湊巧,居然都成了夫婦,若給他姊妹知道了我和三弟的履曆,日後恩愛深了就不要緊,暫時是難保不有些麻煩。"施星標愕然說道:"那回打進綿州,我不是也在內嗎?"鄭時笑道:"誰說不是有你在內,我也想,這爭不免有些行險僥幸,但我卻有把握,決不至給他姊妹知道。就是萬一有泄漏的時候,我等男子漢,身上長了一對腿,還怕跑不了麼?"施星標道:"怕甚麼,我們男子總占了便宜。好,就帶我去拜見罷,見麵禮日後補來便了。"鄭時因恐怕施星標來了,說話給柳無非姊妹聽了去,特地另覓了一間相隔很遠的房會麵。這時才引施星標與無非。無儀見麵。施星標見無非姊妹都生提這般豔麗,險些兒看癡了。原預備了幾句吉利話,打算在見麵時說的,竟說不出了。鄭時看了他這樣失魂喪魄的神情,見禮之後,便不讓坐,仍到坐談的房間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