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混亂了一陣,兩女郎才請鄭。張二人在艙中坐定,請問姓名去處。鄭時將自己和張文祥的名字都改了。因鄭。張二姓極平常,用不著更改。也故意回問兩女,才知道大些兒的叫柳無非,小些兒的叫柳無儀。因林鬱住在南京,特地到南京去,想依附他姨父母居住。柳無非又說:"這條強盜船在湖北就跟著開行,一路時前時後,開也同開,泊也同泊,並不斷的有人向這邊艙裏窺探,我已疑心不是正當人。特地叫船戶進來吩咐,夜間須擇妥當地方停泊。想不到今日忽然刮起大風來,我姊妹害怕得甚麼似的,叫船戶趁早停泊。無奈一路下來,簡直找不著可以停泊的所在,直走到這裏,船戶見兩位坐的船在這裏,就進船來向我說:'這邊已有一條四川的船,靠蘆茅灘停泊了,我們的船隻好停泊在一塊,比單獨拋錨的好多了。’我那時見天色已近黃昏了,若再不停泊,恐往下更找不著好地方,即是有同鄉的船在這裏,仿佛多有一個伴侶似的,遂叫船戶開了過來,及至錨已拋了,才看見那小船也跟了過來,緊靠我們的船泊來。我姊妹雖是害怕極了,但也無法逃避。入夜便緊緊的關閉艙門安睡,連高聲說話也不敢。及至從夢中驚覺時,身體已被強盜按住,一張口要喊,那堵口的東西已塞進來了,隻得拚命掙紮,船身搖蕩得幾乎傾覆了,強盜剛將我姊妹捆綁了,待施無禮陡聽得艙口有人喝了一聲:'狗強盜,快出來送死。’接著就好象有一個站在艙口邊的強盜,被人抓了出去,撲通摜到一丈遠近的江心裏去了。艙裏的強盜才一擁出外,在船頭上廝殺起來。。。。。。"
鄭時聽到這裏,截住話頭向張文祥問道:"三弟,同睡得好好的,怎麼知道那船上鬧劫案,也不招呼我一聲,就悄悄的出來動手呢?"張文祥笑道:"那小船跟著拋錨的時候,我在窗門裏看見,有四個彪形大漢在船麵上撐篙,篙尖落水的聲音,分外沉重。我在江河裏混的時候多,知道老當篙師的人,篙尖落水沒有聲響,偶然有之,也隻在水麵上飄一下,不至有深沉的響聲。即此可知那四個撐篙的人,都是外行。再看船艙裏,還有兩個漢子伸頭向外邊張望,並時時回頭對艙裏說話,可見得艙裏還不止兩個人。那船既吸水很淺,可知沒裝貨物。若說是專裝客的罷,搭船的客,不應都是三四十歲的壯健漢子。並且也沒有搭客大家幫著撐篙的道理,這船就很可疑了。再看這條大船,是我們川河裏的,雖是艙門緊閉著,看不見船裏的情形,逆料必是有闊人在內。既是我川河裏的船,又靠著我的船停泊,如果夜間有甚麼動靜,我是不能袖手旁觀的。我雖存心如此,不過我料的究竟對與不對,不敢決定。若拿出來和二哥商議,料得是便好,萬一看走了眼色,二哥不要責備我遇事張皇嗎?我外麵和二哥同時安睡,實在因有這事擱在心中,那裏睡得著。當強盜跳過這船上來的時候,踏得這船身一歪,蕩得我們的船身都動了,我就知道所料的驗了。我船上的艙門,早準備了是虛掩著的,從容起來,結束好了,才輕輕的走過這船上來。強盜人多手快,已有幾個扛著皮箱在肩上,待搬過他們自己船上去,不提防我堵住艙門一喝,大約也猜不透外麵有多少來拿他們的人,隻驚得各人都將皮箱放下,想衝門而出。第一個衝出來,被我順手揪住胳膊隻一拖,拖得他'哎喲’一聲。我恐怕,上人多了,纏腳礙手的不好施展,就提起那強盜向江心拋去。"鄭時道:"我就虧了那一聲'哎喲’把我驚醒了。若不然,隻怕直到此刻還在酣睡呢。"
鄭。張二人在艙裏坐談了一會。張文祥起身作辭道:"那些小毛賊受了這次大創,估計他們逃得了性命,也寒了膽不敢再來了。此後盡可安心,一帆風順到南京,想不至再有意外,此時才到半夜,還可以安睡些時。"說罷,提步要走。柳無非連忙起身,說道:"我想求兩位再坐一坐。承兩位救了我姊妹的性命財物,還要耽擱兩位的安眠,我也自知原是不近情理的事,本來說不出口。不過我姊妹險些兒被強盜汙辱身體,蒙兩位救了,此恩不比尋常,我姊妹何敢以外人待兩位。我們從重慶動身到此地,在船上已有兩個多月了,雖是素來膽怯,沒有像此刻這們害怕的,千萬求兩位在此多坐一會,我還有話說。"張文祥聽了不做聲,望著鄭時。不知鄭時怎生擺布?且等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