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取六合戰走老將軍 賞中秋救出貞操女(3 / 3)

齊四怎敢露麵,溜到花園盡頭處,雙腳一頓,已上了高牆;躥過幾重房屋,揀僻靜的地方,放下女子來。因在躥簷躍脊的時候,覺得女子已經醒了似的;自己原不知道女子是誰,家住什麼地方?此時更深夜半,將馱著女子,跑到什麼所在去呢?因此不能不放下來,問個仔細。女子果已清醒轉來,且能在地下坐著了,齊四在旁說道:“我是無意中見你被難,一時不忍,救你到了此地。我並不知道你姓什麼?家住哪裏?因何到了王宮裏麵?因何要將你活埋?快說出來,我好送你家去。”

女子聽了,抬頭向左右看了一看,未開口,已掩麵哭泣起來。齊四著急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所在?此刻是什麼時候?如何能容你在這裏哭呢?你隻快說你家在哪裏,旁的話都不用說了。”女子才揩著眼淚說道:“我就因為沒有家了,聽了恩公問我家住在哪裏的話,所以不由得傷心痛哭起來。”齊四一聽說是沒家,立時覺得為難,不知要怎生處置才好?很失悔自己太孟浪,怔住了一會才問道:“你怎樣會沒有家的呢?難道連親戚也沒有一處嗎?聽你說話,不是南京口音,是那一省的人咧?”

女子道:“我姓許,是湖北黃州人,我父母兄弟姐妹,連我共十二口人;除我而外,都死在北王部下將官李德成之手。李德成當時不殺我,也不許我自盡,逼著要我做他的小;我誓死不肯相從,自盡也不知尋了多少次。李德成卻又派人監守得嚴密;幸虧李德成的老婆仁慈,見我可憐,將我帶在身邊,不許李德成無禮。北王死後,李德成謀得天王宮中侍衛,移家王宮左首房屋簷。自從搬進那房屋之後,李德成每乘他老婆不在跟前的時候,百般的輕侮我,他夫妻為我口角了好幾次。李德成見我屢次也不肯相從,漸漸的恨我入骨了。

“今夜因是中秋,李德成的老婆,進王宮裏朝覲去了,李德成以為得了機緣,在家飲酒作樂,把酒喝得爛醉,又逼我相從;我不依他,他就叫左右的人,剝了我的衣服痛打。我不給他們剝,便哭叫起來;李德成恐怕哭聲傳進王宮去,教人拿灰袋壓住我的嘴臉,灰袋一到我臉上,我就昏死過去了。往後怎麼樣一些兒不知道,直到此時才醒轉來,雖承恩公救了我的大難,隻是我一家人,都被李賊害了性命,於今卻教我去哪裏安身?”說到這裏,又低頭掩麵,嗚嗚的哭起來了。

齊四道:“這時哭著有什麼用處,你也沒有親眷在南京嗎?”女子道:“我是湖北黃州人,哪有親眷在南京呢?”齊四到了這時,毫無主意。當在急難的時候,說不得避嫌疑。雖是年輕女子,也隻得馱在背上逃走。這時既沒安頓的地點,而女子又已清醒明白,不好再用被單包裹。並且年輕男女,在夜深無人之處,兩兩相對,齊四是個義烈漢子,怎肯久居這嫌疑之地呢?無奈是他自己多事,無端把人馱著逃出來,論情理、論事勢,都不能就這麼丟了不管。

抬頭看看天色,東方己將發白了,隻得向那女子說道:“我從小闖蕩江湖,素來是以四海為家的人,今夜雖於無意中,救你脫難,卻沒有好地方安插你。離此不遠,有座清淨庵,庵裏的住持老尼無住,和我認識,惟有暫時送你到那裏去,再作計較!”女子就地下向齊四叩頭泣道:“我削發修行的誌向,存了好幾年了。既有這麼好的所在,求恩公從速帶我去便了。”

女子身體並不曾受傷,一清醒便如常人,能起立行走;不過一腳沒了弓鞋,步履十分不便。好在歇息之處,離尼庵很近,一會兒就到了。原來無住老尼,很有些道行;廣惠和尚時常來庵裏,與無住論道,齊四因此認識。

但不知無住肯將自己的清淨庵院,做逋逃藪,收容這女子與否?且俟第四十一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