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送人頭為友報怨 談往事傾蓋論交(1 / 3)

話說陳廣泰在齊家後房,偷聽得周金玉說齊保正這個鴉片煙鬼,足抵一個諸葛亮。即聽得齊保正,呼呼的抽了一口鴉片煙笑答道:“你這個小蹄子,還在這裏說笑話打趣我。不錯,我這鴉片煙鬼,是可抵得一個諸葛亮。但是你這小蹄子,知道昨夜縣衙裏,出了大亂子麼?”陳廣泰聽到這裏,不覺大吃一驚,忙將身子更湊近了些,就聽得周金玉說道:“什麼大亂子?我不知道。”

齊保正道:“我也料你不知道,不過說出來,真要嚇你一跳,誰知那狗強盜張燕賓,還有餘黨在這裏,昨夜三更過後,竟膽敢獨自一個人,跑到縣衙裏劫獄,險些兒被他把張燕賓劫去了。”

周金玉失聲叫著哎呀道:“那還了得嗎?你怎麼知道的呢?那劫獄的強盜,拿住了沒有呢?”

齊保正道:“我知道說出來,必然嚇你一大跳!若能拿住了劫獄的強盜,倒好了。我今早因有事到城裏去,順便去瞧瞧何老爹,因為何老爹前日曾許我,事情成功了,在五千花紅中,提一成送給我,我雖不在乎這一點兒銀兩,但是你不能不算是這件案子的出力人,論情論理,都應派一份花紅給你才對。前日倉卒之間,忘記向何老爹說明這話,打算今日去和他說,我自願把我份下的一成,也送給你。及我走到何家,他家的人對我說:‘何老爹昨夜四更時候,被杜大老爺傳去了,還不曾回來。’

“我說杜大老爺有什麼事,在四更時候,把老爹傳去呢?他家人起初不肯實說,支支吾吾的,說不知道什麼事。我說不要緊,我是和老爹同事的人,斷不至誤老爹的事。他家人才請我到裏麵說道:‘這事我們老爹吩咐了,不許張揚。因為昨夜三更過後,來了劫獄的強盜,想將張燕賓劫去;杜大老爺恐怕本衙裏的捕快們,敵不過劫獄的強盜,火速派人調老爹去幫助。老爹臨走的時候,吩咐我們,不許把劫獄的話向人說的。’我當時聽了何家人說的話,隻嚇得目瞪口呆,以為張燕賓已被人劫去了。杜大老爺逼著何老爹去追趕,所以這時沒有回來。我所怕的,就是怕那狗強盜,得了活命,必來尋仇齊複,我又不會武藝,如何防備的了呢?

“那時在何家,就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幸虧還好,等不到半個時辰,何老爹回來了,我開口就問張燕賓怎麼樣了?何老爹搖搖頭答道:‘這事情糟透了,隻怪杜大老爺太不小心,我原說了,這強盜非同小可,一句口供,都不曾問出來的時候,得加班防守,一怕有他同黨的來劫牢,二怕他自料沒有活命,在牢裏自盡。杜大老爺不聽我的話,說用鐵煉懸空吊起來,萬無一失,那曉得這強盜的餘黨,膽大力也大,居然一個人乘禁卒出恭的當兒,偷進牢房,把吊手的鐵煉;已經扭斷了;虧得腳上的鐵煉,不曾扭斷,禁卒已知道了,傳齊了本衙的捕快班,先行捕拿,一麵通知我,前去助陣。好在那強盜,因人少心虛,不敢戀戰,摜下張燕賓跑了。’”

周金玉聽到這裏,逞口而出的,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齊保正笑道:“你這小蹄子,就高興得念佛麼,我索性再使你高興一會子。何老爹說:‘等他得信趕到縣衙裏時,劫牢的強盜,已逃去好一會了。’他一見杜大老爺的麵,杜大老爺就苦著臉說道:‘你看這件事怎麼了,我悔不聽你的話,以致有此失著。’何老爹答道:‘大老爺的鴻福,不曾被劫去,就是大幸了,此後加意防範,仍屬不遲。’杜大老爺聽了,光起兩眼,望著何老爹道:‘此後還要加意防範什麼?你剛才沒到牢裏去看嗎?’何老爹很覺這話來得詫異,忙答實不曾去牢裏。杜大老爺道:‘張燕賓已經自己碰得腦漿迸裂,死在牢裏了,你看這事怎麼辦?’”

陳廣泰在後房聽得這話,禁不住一陣心酸,險些兒哭出聲來。不由得咬牙切齒,痛恨齊保正和周金玉兩個;想就此躥到前房,一刀一個,宰了這兩個狗男女!隻因恐怕以下還有要緊的言語,不曾聽得,勉強按捺住火性,聽齊保正繼續說道:“我當時見何老爹說張燕賓自盡了,倒也放下一件心事。何老爹卻說張燕賓死與不死,無關緊要。因張燕賓生時,已一腳砍去了膝蓋,一腳割斷了腳筋,兩手又穿過了琵琶,便不死也是個廢人,沒有報仇的力量了,倒是來劫牢的那東西,有些可怕。那東西若不和張燕賓十分知己,便不肯冒險來救他;若不是有很大的本領,必不敢單身來幹這種驚人的事!那東西說不定就是前次逃走的陳廣泰。旁人沒要緊,隻周金玉留神一點兒,為的是張燕賓是在他家裏被拿的。便是捆手的事,外麵知道的人也很多,難保陳廣泰不聽得說,到周家替張燕賓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