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三老頭計議捉強盜 一鐵漢乞食受揶揄(3 / 3)

李梓清住了半月,心裏似乎有些不安,這日向謝鶴樓說道:“先生履常處順,無事用得我著,我在先生府上,無功食祿,先生雖是富厚之家,不在乎多了我一人的衣食,隻是我終覺難為情,並且我感激知遇,也應圖報稱一二,方好他去另謀事業。我從小至今,就為延師練習武藝,把家業蕩盡,除練得一身武藝之外,一無所長,我看令郎的身體很弱,能從我學習些時,必然使他強健,讀書的事,也不至於荒廢。”

謝鶴樓接李梓清進公館的時候,心裏已存了要把兒子謝景安,從他練武的念頭。隻因李梓清是個把武藝看得珍重的人,自己又是文人,全不懂武藝;恐怕冒昧說出來,李梓清不願意教。打算殷勤款待半年,或三五個月,再從容示意。想不到李梓清隻住了半個月,就自己說出這話來,當下歡喜得什麼似的,即時教謝景安過來,叩頭拜師。

這景安這時才得一十四歲,早晚從李梓清練武,白天去學堂裏讀書。武藝一途,最要緊的,是得名師指點;沒有名師,不論這人如何肯下苦功,終是費力不討好;甚至走錯了道路,一輩子也練不出什麼了不得的能為來。李梓清的武藝,在江湖上是一等人物,他當少年練習的時候,花拳繡腿的師傅,延聘了好幾個;七差八錯的練習,也不知走了多少冤枉道路,家業差不多被那些花拳繡腿的師傅騙光了。末後才遇了一個化緣的老尼姑,來他家化緣。

他家的祖訓,不施舍和尚道士;門口貼著一張紙條兒,上寫“僧道無緣”四字。那老尼姑把缽進門,正遇著李梓清因和債主口角生氣,惡狠狠的對老尼姑說道:“你不瞎了眼,怎麼會跑到這裏麵來呢?”老尼姑卻不生氣,仍是滿麵堆笑的說道:“因為不曾瞎眼,才能到施主這裏麵來募化,若是瞎了眼,就要募化到卑田院去了。”李梓清更加有氣,指著大門厲聲說道:“僧道無緣四字,不是寫給你們這班東西看的,是寫給豬和狗看的嗎?”

老尼姑聽了這幾句話,即正色說道:“施主不肯施舍也罷了,何必如此盛氣淩人。常言不看僧麵看佛麵,貧僧不曾強募惡化,施主這種形象,實在用不著。”說完,轉身要走。李梓清性情本來急躁,又不曾出外受過磨折;平日兩個耳朵裏麵,所聽的都是阿諛奉承的話,那曾受過人家正言厲色的教訓。老尼姑說的這派話,表麵上雖像客氣,骨子裏簡直是教訓的口氣,羞得李梓清兩臉通紅,沒話回答。少年氣盛的人,越是羞慚,便越是氣忿,一時按捺不住,就大喝一聲道:“老鬼,倒敢數責我麼?不要走,我偏不看佛麵,看你這老鬼,能咬了我雞巴!”一麵罵,一麵搶步上前,伸手去捉老尼姑的肩膊,誰知手還不曾伸到,老尼姑已反手在他脈腕上,點了一下,伸出的這條膀膊,登時麻木了,收不回來。

他還不知道見機,手腕被點不能動了,又提腿猛力踢去,老尼姑仍用一個指頭,順勢點了一下,這腿也麻木了。老尼姑指著李梓清的臉說道:“你生長了這麼大,住在這樣的房子裏麵,不是個全無身份的人,怎的這般不懂道理?我是個尼姑,又有這大的年紀,你一個男子漢,身壯力強,應該欺負我這樣的人嗎?大約你父母是不曾教訓過你的,我這回代替你母親,教訓你一番,你以後切不可再欺負年老的人了。休說是女子,男子也不應該。你聽遵我的教訓,我就把你的手腳治好,不聽遵我的教訓,我治好了你的手腳,怕你又去打別人,就是這樣直手直腳的,過這一輩子罷。”

李梓清受了這兩下,忿怒之氣,倒完全消了。心想我從了這多的師傅,花了這多的錢練武藝,我自以為武藝,已是了不得了,就是那些師傅,也都恭維我不錯,怎麼今日這麼不濟呢?我若能從了這樣一個高明師傅,豈不是我的造化嗎?李梓清主意既定,連忙說道:“聽遵師傅的教訓,求師傅治好我的手腳,我還有話求師傅。”

老尼姑笑道:“能聽遵是你的福分。”隨用手在李梓清手腳上,摸了幾摸,立時回複了原狀,一些兒也不痛苦。李梓清將手腳伸了兩伸,即往地下一跪道:“我要求師傅,收我做個徒弟,我願意將所有的家產,都化給師傅。”

不知老尼姑怎生回答,且俟第二十八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