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勁蓀高興道:“我願意擔任辦交涉,像這種交涉,我求之不得,哪裏用得著你說出這一個請字呢?”劉震聲也歡喜得要跳起來,向農勁蓀問道:“我同去也行麼?”農勁蓀道:“哪有不行的道理?廣告上說六點鍾開幕,此刻已是五點一刻了,今日初次登場,去看的人必多,但是得早些去。”劉震聲道:“廣告上說,頭等座位十塊錢一個人,二等五塊,我們去坐頭等,不要花三十塊錢嗎?”農勁孫沒回答,霍俊清說道:“你胡說,我們又不是去看他賣藝,去和他較量也要錢嗎?他若敢和我較量,他的力真個比我大,莫說要我三十塊,便要花三百塊,三千塊,我願意拿給他,不是真大力士,就夠得上要人花這麼多錢去看他嗎?”農勁孫點頭道:“不錯,二位就更換了衣服去罷。”
霍俊清師徒換了衣服,和農勁蓀一同到大力士賣藝的地方來,見已有許多看客,擁擠在賣入場券的所在,農勁孫當先走進入口,立在兩旁收券的人,伸手向農勁蓀接券,農勁蓀取出一張印了霍元甲三字的名片來,交給收券的道:“我們三人,不是來看熱鬧的,是特來替你們大力士幫場的,請將這名片,進去通報一聲。”
這個收券的,也是天津人。天津的婦人孺子,都聞得霍元甲的聲名,收券的不待說也是聞名已久。一見這名片,即連忙點頭應是,讓霍俊清三人進了入口,轉身到裏麵通報去了。這時不到六點鍾,還不曾開幕,三人立在場外,等不一會,隻見剛才進去通報的那人,引著一個西裝的中國男子出來。農勁蓀料想這男子,必是那大力士帶來的翻譯,即上前打招呼說道:“我等都是住在天津的人,見滿街的廣告,知道貴大力士,到天津來賣藝,我等異常歡迎,都想來瞻仰瞻仰,不過廣告上貴大力士自稱世界第一,覺得太藐視了我中國。我等此刻到這裏來,為的要和貴大力士較一較力,看看誰是世界第一個大力士?”
那翻譯打量了三人幾眼,隨讓進一間會客室,請三人坐下說道:“兄弟也是直隸人,此次在這裏充當翻譯,是臨時受聘的。漢文廣告,雖係兄弟所擬,然是依據英文廣告的原文意義,一字也不曾改動。於今三位既有這番意思,兄弟也是中國人,當然讚成三位的辦法。隻是依兄弟的愚見,三位這番舉動,關係甚是重大。敝東既敢誇口,自稱世界第一個大力士,若言藐視,也不僅藐視我中國,法、美、日、意各大國,不是同樣地受他藐視嗎?這其間必應有些根據。現在我們姑不問他根據什麼,他免不了要登場演藝的。且屈三位看他一看,他演出來的藝,在三位眼光中看了,也能稱許是夠得上自稱世界第一,那就沒有話說;若覺得夠不上,屆時再向兄弟說,兄弟照著三位說話的意思,譯給敝東聽,是這麼辦法,似覺妥當些。”
農勁蓀不住的點頭道:“是這麼辦最好。”霍俊清也說不妨看看他。於是那翻譯就起身引三人入場,在頭等座裏,挑了三個最便於觀覽的座位,請三人坐了,一會兒派人送上煙茶來,又派人送上水果點心來。
這時已將近開幕,看客漸漸的多了,頭等座裏,除了霍俊清等三個中國人外,全是西洋人,那些西洋人見三個中國人坐在頭等座裏,並且各人麵前,都擺了許多點心水果,比眾人特別不同,都覺得詫異,很注目地望著。其中有和農勁蓀認識的英國人、美國人,便趁著未開幕的時分,過來和農勁蓀握手,順便打聽霍、劉二人是誰,農勁蓀即對英、美人,將來意說明,並略表了一表霍俊清的曆史。英、美人聽了,都極高興,互相傳說,今日有好把戲可看。
不一刻,掌聲雷動,場上開幕了。那翻譯陪同著一個軀幹極雄偉的西洋人出場,對看客鞠躬致敬畢。那西洋開口演說,翻譯照著譯道:“鄙人研究體育二十年,體力極為發達。曾漫遊東西歐、南北美,各國的體育專家,多曾會晤過;較量過體力,沒有能賽過鄙人的。承各國的體育家,各國的大力士,承認鄙人為世界第一個大力士。此度遊曆到中國來,也想照遊曆歐美各國時的樣,首先拜訪各有名的體育家,和有名大力士。奈中國研究體育的機關絕少,即有也不過徒擁虛名,內容的組織,極不完備。研究體育的專家,更是尋訪不著,也打聽不出一個有名的全國都推崇的大力士,鄙人遂無從拜訪。
“鄙人在國內的時候,曾聽得人說,中國是東方的病夫國,全國的人,都和病夫一般,沒有注重體育的。鄙人當時不甚相信,嗣遊曆歐美各國,所聞大抵如此。及到了中國,細察社會的情形,乃能證明鄙人前此所聞的,確非虛假。體育一科,關係人種強弱,國家盛衰,豈可全國無一組織完善專攻研究的機關。鄙人為欲使中國人知道體育之可貴,特在天津獻技一禮拜,再去北京、上海各處獻技,竭誠歡迎中國的體育專家和大力士,前來與鄙人研究。”演畢,看客們都鼓掌,隻氣得霍俊清圓睜兩眼,回頭瞪著一般鼓掌的中國人,恨不得跳上台去,將一般鼓掌的,訓斥一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