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自家百姓攻他國之城,這個計策,本帥倒是第一次聽說!”伯顏狠狠地瞪了巴圖達賴一眼,“宋人,宋人,你等至今還把他們當做宋人,難道還指望他們把自己當作我大元百姓麼?”
幾個給伯顏出主意的將領噤若寒蟬。伯顏說得對,在他們的心目中,的確沒把自己民族外的人當作同胞來看。那些懦弱、卑鄙,對自己鄉鄰狠毒,對外敵恭順;勇於私鬥卻弱於公戰的人能算作自己的同胞麼?蒙古武士不願意承認。可他們給大元納了七八年的稅,怎有把他們算作宋人的道理?
望著諸將尷尬的臉色,伯顏忍不住連連搖頭,複而發出一聲長歎:“爾等知道殘宋為什麼能苟延至今麼?就是因為咱蒙古人的心胸窄,從來沒把宋人當過同胞。如果咱們的心胸僅限於此,恐怕所有征服之地都保不過百年!“
諸將無語以應,有沒有心胸與能不能長期占據征服之地有什麼關係,大夥心裏懵懵懂懂。治國之策,他們沒心思過問。但如何突破眼前這道防線,今晚卻必須拿出一個主意來。又想了片刻,中萬戶奧爾格勒試探著建議:“如果此地沒有突破之機,不如我們放棄吉州,直接東進。反正隆興府已經大半在我軍之手,強攻下龍馬坪或進賢城,大軍就可以直接殺到江南東路去!”
眾將順著奧爾格勒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在幾乎把脖子扭傷的情況下,終於在江西南路和江南東路的交界處,看到一個潛在的突破口。那是地處鄱陽湖南岸的一處邊角之地,沒有任何軍事價值。鄱陽湖水係非常不穩定,在隆興府治下的進賢、龍馬坪和塢子口之間,還有幾個彼此相連的小湖畔。幹旱之年,這些湖泊則變成一片沼澤,洪澇之年,這些小湖則成為鄱陽湖的一部分。由於蒙古武士不熟悉水戰,所以伯顏也從沒想過以此處為南下路線。
“攻取此地,我軍甚至可以攻取撫州,直接南下去建昌入邵武,那是文天祥的老巢,鄒洬不得不救!”見伯顏沒有明確表示否決,奧爾格勒越說思路越寬,慢慢歸納出了一個絕對匪夷所思的閃擊計劃。
“使不得,此計純屬送死!隻要鄒洬動一動,咱們就不得不回師相救!”老將火者不花連連搖頭。
從目前大軍的駐地到奧爾格勒所指的地點,至少有五百多裏的路要繞行。蒙古軍中一人雙騎,的確非常適合長途奔襲。但從成吉思汗到忽必烈,沒有一個將領做過五百裏遠的大迂回。這麼遠的距離,兵馬一旦出發,統帥就無法控製。而長途奔襲,守軍得到消息後一定會做出充足的準備。並且萬一鄒洬趁機殺出防線來將蒙古軍的退路卡斷,則大軍有可能陷入重圍,不戰自潰。
“末將聽說,此刻守衛進賢的是一夥降軍。此刻贛江之險,我與敵軍各有其半。隻要突破武陽水…….”奧爾格勒小聲堅持。東進的最大優勢不單單是可以選擇一個較弱勢的對手,那邊的地形對蒙古軍也有利。撫州、進賢一帶地勢平緩,過了武陽河後大軍繞向東南,則麵臨著一大片開闊的平原。向南一直到大武夷山都不會再有類似與江西的關卡阻擋。徑直向東則可以撲入兩江,那裏駐紮的都是一些警備部隊,戰鬥力與破虜軍絕對不在一個層麵上。
看到戰略大迂回可能帶來的好處,武將們立刻分為了兩波。支持奧爾格勒提出的這個冒險計劃的全是些年青將領,江南西路久攻不下,早已耗盡了他們的耐心。破虜軍的焦土政策,更是讓他們沒勇氣再與守軍在山嶺裏繼續糾纏。以火者不花為首的老將軍們卻旗幟鮮明地反對這個建議,他們認為,一時攻不破吉州防線,大夥可以在此與鄒洬對峙。等到忽必烈陛下從東線過了江,眼下防守方的陣地即便固若金湯的,到那時也必然土崩瓦解。而大軍千裏迂回,勝自然可以早日結束伐宋之戰。一旦失敗,則會全軍盡沒,把先前所有戰果都葬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