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宋清濁嘴裏答應一聲,腿腳卻根本沒有動。能得到文天祥的指點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參謀部們的很多年青人都渴望著有機會能與大都督多聊聊。
“原來我們能順利擊殺索都,打敗張弘範,甚至擊潰達春。並不完全是因為我們自身實力已經非常強大,而是因為蒙元後方不穩,他們的主要精力放在草原上。而乃顏覆滅後,蒙元最後的敵人就是咱們,所以伯顏傾力來犯,誌在必得。”文天祥看了看滿臉求知欲望的宋清濁,低聲解釋,“在兵力上,光伯顏一路的蒙古軍就接近二十萬,而從草原上撤下來的其他蒙古軍、漢軍還會陸續南下。他們都是打了多少年仗的老兵,作戰經驗、能力都不是咱們破虜軍和民間武裝能比的。咱們雖然武器略好一些,但硬碰硬的打下去並不占便宜!”
“是這樣,江南西路戰勢一度吃緊,鄒將軍已經計劃再堅持數日後,就撤往第二道防線!”參謀金炎在旁邊為文天祥的話提供旁證。他也是指揮學院畢業的後起之秀,因頭腦敏捷,思維靈活而甚得文天祥的青睞。
“單純在軍力上,咱沒有優勢。但國家與國家之爭,取勝不僅僅憑軍力。物力、民心、決策者的智慧,無一不是關鍵。北元以劫掠起家,軍隊積百戰之聲威,短時間占據主動是必然的事情。我們想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必須做長期打下去的準備。蒙古人沒有經營意識,一旦失去了掠奪這項重要財政來源,用不了多久就會發不起官員的俸祿,買不起作戰所需要的物資,甚至連承諾給族人和協從者的好處也給不出。一夥強盜分贓不勻,內部會發生什麼事情可想而知!”
“他們自己之間一定會大打出手!”宋清濁笑著總結。猛然間,他又看到了一個自己原來不甚了解的領域。
連續幾個月來,大都督府組織人手在北方散發假鈔,限製商人向北方出口食鹽、生鐵等關鍵日用品,甚至派船到山東一帶“誘拐”百姓。種種不附常規的戰法打得蒙元如同一個體力消耗過大的巨人,頻頻喘著粗氣。參謀們習慣性地把這些“損招”納入陰謀範疇,今天經文天祥一解釋,大夥才霍然發現,原來這些也是戰爭方式的一類。
但這種戰術很殘忍,報紙上關於北方鹽荒、糧災和饑民死屍枕籍的報道長篇累牘,而一些“善良”的儒者們,自然而然地把種種慘劇的原因歸咎到大都督府頭上。甚至有“大善人”在報紙上發出呼籲,建議大都督府結束這種不光明正大的戰鬥手段,以免北方百姓遭受池魚之殃。
而一些以向北方出口日用品為主業的商會也發出了不滿之聲。斷絕食鹽和鐵器等物資的供應,的確可以嚴重打擊北元的戰爭能力。與此同時,南方相應的行業也受到了衝擊。雖然大都督府為相關產業提供了補償性措施,並且允許他們向北方出口罐頭、糖霜、馬車等價格高昂的奢侈品,但商人們的重利心理依然難得到滿足。
“在我們自己的國土上,我們使用任何戰術,隻要有效,就是合理的。沒人有權力指責被奴役者的反抗手段是否殘忍。華夏國大、人多、文明的韌性強。隻要把最艱難時段挺過去,挺到敵人的忍耐極限,就可取得最後的勝利!而以目前的方式,如果我們能贏得這場戰爭,我們也同時贏得了整個華夏的複興契機,整個民族的自由!”
文天祥慢慢地向眾人陳述著自己的觀點,這些見解一部分來自文忠的記憶裏那篇《論持久戰》,另一部分是他對眼前這場戰局的思考。
以劫掠為生的蒙古人沒有什麼經濟頭腦,所以南方在這方麵的反擊頻頻得手。但是,經濟是一把雙刃劍,傷害的永遠不會是被動挨打一方。
據監察院的眼線反映,少數商號的已經籌備走私。個別以出售智慧為生的文人,也為重新開放鹽、鐵的輸出而搖旗呐喊。雖然他們的人數極其有限,在相關部門的鐵腕打擊下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但大都督府卻不得不提前作出些預防舉措。因為這個戰爭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任何破壞性因素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他要通過報紙告訴人們,這場戰爭的意義、目的和必須經曆的一個過程。用雙方實力的對比和嚴密的推理告訴人們,積弱已久的華夏不可能速勝,也不可能因某次戰鬥的失利而亡國。
如果是在五年前,文天祥絕對不敢誇口說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華夏。而五年後的今天,一切已經與昨日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