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敗,完全的潰敗。

本來就對破虜軍十分恐懼的新附軍士卒們沒命的逃。他們不知道哪個方向最安全,但此時避開騎兵的馬刀是人生第一要務。心中尚有一絲戰意的北方漢軍身不由己,被新附軍士兵協裹著,蝗蟲般四下亂撞。而那些勇氣最勝的蒙古勁卒,根本沒弄清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先是攻城的隊伍跑了回來,隨後看到中軍大纛倒下。接著全軍潰敗,高級將領全部失散,隻好跟著亂兵一起走。

北元士卒們逃出本陣,逃到大營。

張狗蛋帶著騎兵直衝營門。

留守營壘的元軍組織不起任何抵抗,亂兵太多了,潮水般將大營衝垮,然後裹著營內摸不著頭腦的將士亡命而走。恐慌的感覺以無法想象的速度蔓延,四野裏,哭喊聲,求饒聲響做一片。

與元軍哭喊聲形成鮮明的對比,破虜軍和民軍的號角聲清越激昂。數以萬計的民間武裝跟在破虜軍步卒的身後衝了過來。扔掉手中的木棒、鋤頭,撿起北元將士丟下的鋼刀、長矛,洪流般席卷大地。

見到對方步卒,元軍隊伍更亂。

畢力格麾下的蒙古騎兵根本不敢回頭救援自家的步卒,這一刻,有戰馬代步的他們隻想著逃,能逃多遠有多遠。

體力能堅持下去的步卒繼續撒腿逃命,更多精疲力竭的士兵卻過河螞蟻般擠成團,把生死交給了命運。

“漢人讓開,爺們隻殺韃子!”殺起了野性的張狗蛋呐喊著追來。這一天他等得太久,太久。當年在贛州城外,自己就是這樣被西夏奴李恒用騎兵追殺,兩條腿跑得像馬車輪子一樣,才逃得一條小命。

百丈嶺上,他立誓雪恥。哪知道破虜軍剛出邵武不久,他就作為教官被文丞相派到了興宋軍中。這些年來在報紙上看著當初和自己一個灶裏混飯吃的王老實、苗春接連建功立業,張狗蛋甭提心裏有多癢癢。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破虜軍,帶著最新訓練出來得精銳,拿著最新的器械,騎著百裏挑一的戰馬,他怎能不好好在疆場上馳騁一回!

漢軍、新附軍和探馬赤軍士兵見到張狗蛋那凶神惡煞般模樣,紛紛向兩旁閃避開去。與奴隸兵們一同逃命的蒙古兵們,在馬刀麵前也不敢再可以強調自己那尊貴的一等身份,低著頭,盡量向人多的地方鑽。而聚做一團的奴隸兵們為了不被騎兵追殺,本能地將試圖混在自己中間的蒙古武士推到外圍。

“殺!”張狗蛋手起刀落,將一個年過半百的蒙古武士砍翻在地。那個武士的胡子很長,亂蓬蓬地幾乎遮住了整個胸口。倒地後,鮮血順著胡子流淌,配上那具已經略顯佝僂的身軀,說不出有多可憐。

張狗蛋卻絲毫提不起憐憫之心,他的祖父、父親、叔叔、兄弟都倒在蒙古人的刀下。每個人的脊背都和馬蹄下的那個蒙古武士一樣贏弱,並且,他們的手中沒有刀。

求生是人的本能。在突然來臨的死亡麵前,所謂高貴者和低賤者一樣懦弱。夾雜在新附軍中間的蒙古武士很快找到了有效逃命辦法,價格高昂,新附軍士兵根本穿不起的翎根甲,細葉皮鎧紛紛被扔到了地上。光憑一件灰黑色號衣,追兵再難把他們分辯出來。因為他們的與漢軍一樣,生來就是黑色的頭發,黃色的麵孔。

張狗蛋帶著鐵騎穿透元軍步卒隊伍後又反著穿回來。士兵門用長刀收割著生命,用馬蹄踐踏著血肉之軀,肆意地在北元士兵中間播種恐懼和死亡。馬刀所過之處,留下的便是一條血河。

“嗚嗚-嗚!”淒涼的號角聲響起,遠遠地,有一根羊毛大纛挑出了地麵。

追殺元軍的民間武裝楞了楞,手中的動作明顯放慢。有人抬起眼,偷偷地看向附近的破虜軍將士,卻看到破虜軍將士們收容俘虜的繼續收容俘虜,救援自家傷號的繼續救援傷號,仿佛對敵人的號角聲充耳未聞。。

“嗚嗚-嗚-嗚!”號角聲越來越近,地麵上隨即傳來微微震顫,馬蹄帶起的煙塵遮住了日光。

再度透陣而來的張狗蛋帶住坐騎,伸手抹了把臉上的血,眼睛看向了緊隨著自己的破虜軍士兵。騎手們氣喘籲籲,人和馬都像從血河裏撈出來一樣,從頭到腳一片殷紅。

“嗚嗚-嗚-嗚!”元軍的號角聲越來越近,破虜軍騎兵們麵無懼色,戰馬也興奮得來回打著旋。。

“跟他們幹了!”張狗蛋猛然向地下吐了口吐沫,惡狠狠地說道。

“幹了!”四百多把馬刀舉起來,迎向了撲麵而來的胡塵。。

蒙古鐵騎無敵於天下傳說,在這一天徹底成為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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