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使諸汗如以前一樣為陛下爪牙,臣力不能及。若陛下想以諸汗為藩屬,臣可盡力一試!”呼圖特穆爾大聲答。雖然貴為丞相,他卻從來沒像伯顏、董文柄那樣曾經獨當一麵。聽出忽必烈想交給自己一個重要任務,忍不住心中躍躍欲試。

“文賊實力越來越大,朕不能繼續養虎為患!”忽必烈在海岸邊帶住馬頭,望著水麵上星空的倒影說道。

“臣願為陛下分憂!”

百餘騎兵同時駐馬,蒙古人很少見過大海,乍一看到如此寬闊的水域,皆被驚得目瞪口呆。與茫茫大海相比,他們平素認為寬闊的草場,認為巨大的連營,就像一葉扁舟般微小。甚至連他們自己,亦如同浩瀚銀河中一粒塵埃。

忽必烈亦被海洋的寬闊所震驚了,那是他平素所不了解的一種博大雄渾。洶湧澎湃的波濤襯托著星空倒影,每一顆流星的軌跡都映得如白紙著墨一樣清晰。

人的一生,亦如流星劃過天際。刹那間的燦爛,亦是永恒。

忽必烈若有所悟,沉吟著,說道:“朕欲領兵南下,與伯顏合力,一舉掃平殘宋。遼東叛軍已經不成氣候,朕給你留下十萬兵馬,你與李庭一同掃平了它。至於西域諸汗,朕不想讓草原流更多的血,所以如你所願,讓他們成為藩屬吧。這是漢人發明的辦法,倒也簡單實用。隻是出使之選……”

說服西域諸汗稱臣納貢,雙方之間由目前的敵對變為藩屬關係,這個任務很艱難,需要一個有大智慧的人來完成。葉李等人固然聰明,但不是蒙古人,去了隻會讓西域諸汗覺得被大元侮辱。伊察特穆爾身份夠高,卻對遼東之戰心中充滿怨恨,派他去,恐怕會事得其反。忽必烈再一次發現自己手中人才凋零,關鍵時刻,隻有幾個人可堪大任。並且年齡都已經超過或接近半百。一旦再有人蒙受長生天的招喚,恐怕自己身邊已經無可用之材了。

“太子殿下的心腹不忽木有大才!”呼圖特穆爾知道忽必烈的心思,上前進言。

“不忽木?他的確是個將相之選。就是太剛正了些,最近,他接連給朕寫了三封彈劾盧世榮的折子,說朕縱虎為惡。朕這裏,彈劾他的折子也有一大筐。”忽必烈笑著回答,話語裏充滿了對不忽木的讚賞之意。“也好,朕本打算讓他輔佐太子。既然朕已經決定回師,太子身邊也不需要那麼多人手。你替朕擬一份旨意,升不忽木為中書省左丞,讓他替朕出使西域,與諸汗王重修舊好!”

“臣,尊旨!”呼圖特穆爾愉快地答應。擔任丞相以來,他第一次向忽必烈推薦人才,沒想到忽必烈能毫不猶豫地接受,並授予對方如此高的職位。對於臣子來說,這象征著極大的恩寵。如果明早其他大臣知道了此事,肯定會對自己高看一眼。繼續保持這樣的勢頭,相府門前馬車雲集的情況指日可待。

“朕要親自去會會文天祥,看看他到底有怎樣的本事,能殺了朕那麼多鷹犬。”忽必烈望著寬闊的海麵,自言自語道。“朕要親自去會會他,看看他憑借什麼實力,讓朕的手臂伯顏在鄂州按兵不動。朕也要親自踏上江南大地,告訴那裏的漢人,所謂平等,不過隻是一句空話。朕是長生天的選擇,長生天下所有的臣民都是朕的,朕來了,朕看見了,朕征服了!”

“朕來了,朕看見了,朕征服了!”忽必烈仰起馬鞭,對著大海狂喊。這是馬可?波羅給他講的西方諸王故事中的一句名言。那個王一樣殺人無數,但幾千年來非但沒受到指責,反而受到無數英雄的鼎禮膜拜。

同樣為征服者,更大的功業,遼東流的這點血算什麼?江南流的那點兒血算什麼?忽必烈聽著自己的話在海麵上隨濤聲回蕩,渾身熱血沸騰,心中所有鬱結一掃而空。

“朕來了,朕看見了,朕征服了!”沙啞中帶著瘋狂的吼聲越傳越遠,直飄到大海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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