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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住宮裏,壓抑,想到藩地去,那邊應該山清水秀吧,寄情山水做個閑散王爺也不錯,你說呢?”朱瞻墡說道。

“恐怕不易成行,皇上如今可是十分倚賴王爺。”知夢說道,不自覺語氣便尖銳了一些。

“連你也做此想,唉,算了,不提也罷。”朱瞻墡歎口氣便不再開口。

他不說話知夢自然更是不想多話,兩人便被定住了一般隔著幾步的距離站著。

終於是朱瞻墡先轉身走了。

回房燃了燈草草洗一把臉,朱瞻墡的臉便在眼前晃,時而便與少年時那張臉重合,那時候朱瞻墡愛笑,對什麼都充滿興趣,還記得在京城外那場大雪,英俊少年驚喜賞雪的表情。

時光荏苒,少年的光彩消失不見,不知道何時竟添了抹憂鬱。

世易時移,時光走過會給人留下些東西,但遠不如帶走的多。

想來,好像隻有朱瞻基還沒有變,永遠是那樣不疾不徐的樣子,喜歡與她說不著調的話也沒變。他在宮裏的時候覺得見著他局促,生怕又被人告了狀去,他不在宮裏她似乎又有些坐立不安——尤其見了朱高熾對朱瞻墡的態度之後。

知夢不是不知道宮裏頭暗地裏的傳言:皇上要易儲,所以將太子先趕到南京遠離中心。

易儲,朱高熾這是要將朱棣所有的決定都推翻以出心中那口多年被壓製的惡氣麼?朱瞻基平白就成了出氣的犧牲品麼?

唉,想了也沒有頭緒。

第二天,日子還是如常。不尋常的地方是朱高熾看了一道折子之後勃然大怒,一把將折子扯碎擲地:“去,把李時勉給朕押來。”

知夢馬上去收拾,故意放慢了些動作以便瞧瞧上頭寫了什麼,因為在朱高熾眼皮子底下不敢太磨蹭,也隻是大概瞧見了幾句,諸如“建寧宮女”“大喪為過”“疏遠”“太子”“南京”之類。

勾勒一下知夢大略知道這位李主事犯了朱高熾的哪條忌諱,心下也不禁感慨,這位李大人怎麼就學不乖呢,當年上疏反對遷都已被朱棣狠狠修理了一把,如今又來觸朱高熾的逆鱗,當真是覺得自己每次都有命逃過麼?

被押來的人衣衫都擰著,帽子也不見了,脖子挺得直直的,被侍衛按著跪地磕頭又站起來,腰板也挺得直直。

知夢看一眼,朱高熾那肥胖的臉已漲成了豬肝色,應該是恨不得殺了眼前這“強項令”吧。

“李時勉,你可知罪?”朱高熾每一個字都牙縫裏擠出來一般。

“臣不知何罪,陛下明示。”李時勉還整了整衣衫。

“你折子上都寫了什麼?你這是捕風捉影中傷朕麼?”朱高熾說著找折子卻遍尋不著便看知夢,知夢忙將那撕碎的折子放到龍案之上,朱高熾一把拿過卯足了勁兒衝著李時勉擲過去:“建寧宮女這種捕風捉影的事你竟然寫在折子上,這暫且不提,何謂疏離太子?朕讓太子回南不過是為遷都回南京做準備,當初遷都北京你反對,如今朕要遷都回南你還是反對麼?”

“皇上,臣不反對遷都回南,臣是反對陛下甫登基便疏離太子,如今朝野上下都傳陛下欲廢長立幼,太子殿下自永樂十三年封為皇太孫以來兢兢業業沒有過失,若陛下行廢立之事怕是天下百姓難以信服。”李時勉說道。

知夢都捏了一把汗。

“你——朕何時說過行廢立之事?還不是你這等小人作祟,朕今日必為朝廷除害,以儆效尤。”朱高熾站了起來,因為太過肥胖加上有些氣血上升站得便不甚穩當,兩個太監忙扶著走下丹墀,朱高熾左看右看指指外麵的侍衛:“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