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門和尚悄悄向那邊,指了幾指,低低說道:“坐在白馬上的那個胖老頭兒,麵上有一大塊青色記的,就是青麵虎楊繼誌;坐在黃馬上的那個幹癟老頭兒,頜下有三綹須的,就是皇甫延齡。他們如果不是傷了和氣,為甚麼各自領了人馬,在這山下廝殺,這不是很明白的一件事情嗎,我怎會瞧不出根苗來呢?”朱鎮嶽道:“既是如此,師傅何不上前問明情由,向他們勸解一番?師傅和他們二人,不是從前都很有交情的嗎?”雪門和尚道:“你這話倒提醒了我,說得很是不錯!我這番來到這裏,恰恰遇到他們發生了失和的事,這好像天教我來替他們調停一下似的。這個調人的責任,怎麼還能卸得去呢?憑著我這一點老麵子,就去走一遭罷。至於他們肯聽不肯聽,那是不暇計及的了。”
說完這話,就留朱鎮嶽、景無畏立在那邊,囑咐他們不要走開。自己邁步上前,走到廝殺所在的切近處,就把手兒亂揮著,高聲喊道:“繼誌兄,延齡兄,你們且停一下兒再廝殺。我是雪門和尚,和你們兩方都有點兒交情,特地來替你們說和的。”楊繼誌和皇甫延齡當雪門和尚邁步來前的時候,早已瞧見了。不過因為相別多年,卻已不相認識,暗地卻都在那裏稱奇:我們正在廝殺得高興,這個老和尚為何冒險來前?難道是他們一方的人,前來幫助他們的嗎?及至雪門和尚自己把名報出,又把來此的宗旨說明,方各恍然大悟,果然依照他的說話,各把自己的部下喚住,分駐兩起,暫時停止廝殺。兩人也走下馬來,在道旁拱手立候。雪門和尚即走上前去,向他們兩下見禮。
寒暄了一會,雪門和尚即含笑問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很要好的朋友,如今到底為了何事彼此失和,竟至調兵遣將,兩下廝殺起來呢?”皇甫延齡一聽這話,不等楊繼誌先開口,就憤然作色說道:“你問我們為甚麼會失和嗎?這個你可問他,至於要我和他講和,重行言歸於好,那是萬萬做不到的。雪大哥,請你見機一點,不必管我們這些事罷。如今總算瞧在你的分上,暫行休兵一天,我可要去了。我的行寨,就紮在山下楊家穀相近的地方,你如肯枉顧,那是再好沒有,我在寨中恭候呢!”說罷一拱手,即跳上了馬,領了自家的人馬,管自走了。
雪門和尚起初見了他這種傲慢的樣子,倒很有些生氣,後來想到他素性如此,倒也釋然於懷,回頭對楊繼誌笑著說道:“想不到二十多年不見,他還是這般的脾氣,你們到底為了何事失和,他又這樣的憤憤不平,你能替我略略說個明白嗎?”楊繼誌道:“這裏不是講話的所在,請到山上再談。”雪門和尚道:“這個也好,容我把兩個小徒招了來,我不是一人來的,是和他們同來的呢。”一會兒,把二人招到,向楊繼誌見了禮。楊繼誌把二人著實誇讚了幾句,即一麵揮令自家的人馬,各自散歸,一麵同了他們師徒三眾上山。
來到自己家中,在廳中分賓主坐下後,楊繼誌方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件事說出來很不值一笑,會擴大到這般地步,更是萬萬想不到的,讓我從頭至尾和你說上一說。”
要知楊繼誌說出些甚麼話來,失和的原因到底是在哪裏?且俟下回再寫。
評:
憶鳳樓主評曰:李秀英既敗北尚未知,猶欣欣然有得色。及見沁沁臂血,始識真相,不期嚶嚶啜泣,活寫出一天真爛熳之少女。而著者之慣用曲筆,亦於此窺見一斑。
雪門和尚之至九郎山,原為訪舊,不圖卻以調人奉屈,情節既變幻莫測,而文心之幻亦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