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打量了陳複君一眼道:‘我有甚麼不可以呢,開飯店巴不得有人來住。就是我們這裏的裏正,十分難說話,等歇就要來查。查不出便罷,萬一查出來,算是違了上頭的禁令。輕則罰錢幾串,重則打我的屁股,誰能擔當得起來呢!’
“陳複君道:‘裏正來查的,老板隻說是和我同行的。裏正要查來曆,我自有來曆給他,這麼可以通融麼?’
“老板聽得這麼說,不好再說甚麼了,這夜也沒有裏正來查。
“次日早起,陳複君看那算八字的,已動身走了。他同那個夥計,吃了早飯,也就起身趕路。走了十多裏,偶然回頭,隻見那算八字的,也跟在後麵來了。
“他就對同行的夥計說道:‘你看這算八字,的不是動身在我們之前嗎,怎麼這時還在我們後麵呢?’
“夥計回頭看了一看道:‘我們快些走,不要理他。這類走江湖的人,是不好惹的,你昨夜不該給他一百文錢。他隻道我們很闊,跟在後麵,說不定是想打我們的主意。’
“陳複君的見識,也和這夥計差不多,聽了夥計的話,就加緊腳步,盡力向前飛走。
“走一會,又回頭看看,那算八字的,總跟在後麵,相離仍是不遠不近,越看心裏越慌起來。夥計又埋怨他,不該好恭維,把錢不當數,要算是拿錢買禍。他這時除了急跑之外,也想不出躲避的法子。
“又走了一會,前麵是一條河,有兩隻渡船,一來一往地,渡行人過河。二人見靠這邊一隻渡船,正載了十來人將要開了,便想趕上船。先渡過河,好使算八字的追不上。
“二人同是一般的心理,拚命地向河邊跑去,耳裏忽聽得後麵有人喊道:“那船不能坐呢!”二人同時聽了,不由得都停了腳,回頭看是誰喊。
“還有誰呢?就是那個算八字的,已趕到跟前來了。二人更是害怕,陳複君勉強鎮靜著問道:‘是你喊麼?’
“算八字的點頭道:‘這船不能坐,你們看,已經開了。’
“夥計跺腳道:‘你不喊,我們已上了船,這又得耽擱五裏路。’
“算八字的指著陳複君,向夥計笑道:‘你不該死在這裏,所以能同他行走。他和我有緣,所以遇得著我,你還要埋怨人家,你瞧著罷!’
“說話時,陡然起一陣大旋風,那渡船行至河心,幾搖幾簸就翻了。船上的人都掉下水,隻一個駕渡船的梢公,泅水上了岸,以外的客人,沒救活一個。
“陳複君才知道那算八字的,是個異人,要跟他做徒弟。算八字的也願意,就是這麼帶著陳複君走了。過七八年才回來,便學了這些神出鬼沒的本領。
“他回來的時候,先到長沙,雇了一班軍樂隊,帶著下鄉。有人問他為甚麼,雇著軍樂隊同走?他隻愁眉苦臉地,不說出為甚麼來。
“到家才一日,他的母親就死了。鄉裏雇不出軍樂隊,他所以從省城帶來。像這一類先做出來,或先說出來,後頭應驗的怪事,也不知有許多。據他對我說,隻因尚有老父在堂,不能相從他師傅研練。大約他父親一死,他必無影無蹤地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