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唐揭密，“扮戲樓。”
汪希寧恍然大悟，“演員化妝的後台？”
陶唐點頭，繼續帶她參觀。
“紫禁城保存完好的四座戲樓中，這座暢音閣規模最大，可容納千餘人觀看演出，所以皇宮每逢重要節慶或是要表演較為大型的宮廷戲曲時都會在這裏。清代的皇帝中，乾隆帝喜愛戲曲是出了名的，他下令把和聲署移到南花園，由內務府管轄，此後宮廷戲曲機構進一步擴充，人數最多達兩千人，並正式改稱“南府”。”
汪希寧回憶，“上次觀賞的《崇慶皇太後萬壽圖》，就是乾隆帝為皇太後祝壽時演戲的場景吧？”
陶唐又是點頭，“事實上，從故宮現存的三萬餘件戲服、道具來看，當時的戲服工藝繁複、奢侈華貴，是今人難以想象的。晚清重臣翁同龢的日記中曾經記載，慈禧五十壽辰時，曾在暢音閣戲台和長春宮戲台連演十餘日，光是戲衣、道具的籌備，使用的白銀就超過十一萬兩……”
汪希寧露出驚歎之色。
場外，袁迦瑩向謝堯點頭，示意工作人員收尾，準備轉場。
下一場是寧壽宮倦勤齋戲台。
攝影機全方位地拍攝：精致的壁畫，華美的天花，金絲楠木製作的“竹籬笆”。
汪希寧問，“這就是乾隆帝的小戲台？”
陶唐點頭，“不光是乾隆帝喜歡，清宮裏還有一個人，也非常喜歡這座戲台。”
“那一定是慈禧。”
陶唐笑著搖頭，“是光緒皇帝。電視劇《走向共和》裏有一段光緒帝為慈禧登台敲鼓的戲，雖然有藝術加工的成分，但是清宮檔案上也有記載，光緒帝很喜歡在這兒聽戲。慈禧雖然愛聽戲，但她偏愛粉飾太平的文戲或是因果報應的神鬼戲，當然她的戲曲造詣和熱情都很高，常常親自編排戲曲，台上唱詞動作錯上一點兒，都逃不過她的眼睛。與之相比，光緒青睞鑼鼓震天的武戲，場上越激烈越高興。偶爾興致來的時候，他還親自打過鑼鼓。從戲目的選擇上，或許可以看出他們當時各自的心境了。”
汪希寧好奇，“那他真的登過台嗎？”
陶唐笑著搖頭，“真正登過台，唱過戲的是乾隆皇帝，不過他登台的地點不在這兒，而在漱芳齋的“風雅存”戲台。”
與此同時，B組在魚在藻的帶領下，去了北京劇裝廠。
非遺大師姚蘭帶領他們參觀以及拍攝。
工廠裏，工人們正在進行戲衣、刺繡、盔頭、髯口、打穗、點翠、靴鞋等不同工藝的製作。
具體到一件戲衣，從設計、紮樣、刷粉、刺繡，到繃片、裁剪、乘做，都有著非常細致縝密的流程。
穆宗沄偶然發現一名京繡師在做打籽繡，他馬上示意攝影師拍下這段畫麵。
魚在藻的目光逡巡過整個生產車間，發現這裏的技師年紀偏大，而京繡師又多為女性，唯有一個年輕的男子在學習刺繡，簡直是萬綠叢中一點紅。
姚大師解釋，“我們一直在培養優秀的工藝美術師，韓勳跟著我學習，我要求他熟悉戲衣的每一道製作流程，他很細心，也非常用功。不過，要做劇裝設計這一行，可不僅僅是懂得做戲衣就行，得對舞台人物有自己的理解，該學的還多著呢！”
魚在藻不感興趣地點點頭。
一名工人匆匆跑到姚蘭麵前，低聲，“姚老師，莊小姐來了。”
魚在藻眉心一跳，目光投了過去。
姚蘭則轉過頭，歉意地說，“對不起，失陪一下。”
魚在藻沒有意見，“您去忙吧。”
看著姚蘭離去的方向，魚在藻走去窗邊朝下望。
果然，莊伊伊從車上下來，正同姚蘭親切地說話，二人很快消失在視線裏。
魚在藻微微挑眉，心道，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是冤家不聚首”？
穆宗沄不奇怪莊伊伊的出現，“現在劇裝廠也接受影視公司的服裝訂單，姚蘭老師的水平很高，很多人慕名來請，或許女主角需要高級定製呢，對於劇組來講，這種事也很常見！”
魚在藻不相信這是巧合，走到韓勳身邊，先是低頭看一會兒，之後她狀似無意地問，“這是為莊伊伊小姐設計的戲衣嗎？”
韓勳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那得姚老師親自設計。”
說完他抬起頭，發現是魚在藻，臉色立刻漲紅了。馬上又看後麵，發現鏡頭並沒有跟蹤過來，才鬆出一口氣。
魚在藻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之中，繼續提問，“聽姚老師說，你們為故宮博物院做過複原？”
韓勳點點頭，回答道，“複原過清代宮廷帝後的袍服和大婚時的幔帳，辦公室有當時的劇裝圖案，沒給你看嗎？”
魚在藻不動聲色地說，“姚老師和我說到戲衣設計的考據，然後有急事就走了。”
韓勳沒有在意，“老師經常去故宮觀摩保存的戲衣實物和文本資料，希望可以恢複清代戲衣的工藝水平，當然這是很困難的，因為那時的戲衣為皇家製造，精工細作，華美異常，很多的工藝都失傳了……”
魚在藻“哦”一聲，繼續套話，“正因為別人做不到，莊小姐才特意找到姚老師來做嘛！”
韓勳與有榮焉，“這是莊小姐的戲曲首秀，當然不能馬虎！”
魚在藻眉心一跳，繼續追問，“莊小姐這是唱京劇還是昆曲呀？唱的什麼人物？複原的哪一出？”
韓勳猛然意識到自己說多了，看了不遠處的攝影機一眼，他笑笑，低下頭畫戲衣的樣圖。
穆宗沄在遠處喊，“小魚，你過來一下！他們有一間庫房，專門保存戲曲服裝圖樣，我想去看看能不能挖掘出新故事。”
魚在藻掃韓勳一眼，故意道，“我看沒用。明年，平台都得開發看劇4倍速的功能了，誰還會對那些感興趣！”
她說得無所顧忌，絲毫不在意他人眼光。
穆宗沄踱步過來，“那是你沒進過戲園子，現在有很多新編曆史戲，真的挺有意思。”
說到這裏，他猛然醒悟，“原來在你眼裏，我們的綜藝隻是在賣情懷嗎？”
魚在藻淡定，“有情懷可出售，說明大家還在追憶逝水流年，早晚會有情懷都賣不動的時候！”
穆宗沄無語了，想一想，他一本正經地教導她，“綜藝就是綜藝，挽救不了任何即將失傳的技藝，我們隻是在記錄。百年以後，即便這些技藝都已消亡，還是希望後人能夠看到，我們曾經一道褶皺做半小時、一件戲衣繡一年半，做到完美無缺的地步，這就是手藝！”
韓勳抱了一個文件資料夾站在背後，他笑了笑，“老師的資料夾裏有很多過去的設計圖紙，我想你們會感興趣的。”
魚在藻連忙接過來，“謝謝！”
韓勳靦腆地笑一笑，然後離開。
魚在藻轉過頭，“今天晚上我約他吃飯，穆導你來嗎？”
穆宗沄遲疑，“他處處躲著攝像機走，能答應你赴約？”
魚在藻嘿嘿一笑，“不然剛才那番話是說給誰聽的？謝謝你的配合。”
穆宗沄忍不住地笑，“你這個鬼精靈。”
半夜，韓勳帶魚在藻回家取資料。
袁迦瑩笑容可掬地等在樓下，身後還跟著扛了攝像機的謝堯。
“姚老師說你收藏了很多劇裝圖案，我也想看看，不介意吧？”
韓勳笑笑，“沒關係，姚老師剛才給我打過電話了，大家上樓吧。”
他帶頭往單元門走去。
魚在藻落後半步，低聲問，“你們跟來做什麼？”
謝堯聳聳肩，看了一眼袁迦瑩。
袁迦瑩淡定，“穆導說莊伊伊又出新招了，姚老師口風太緊套不出來，可以從韓勳下手。”
魚在藻盯著問，“我是說誰讓你來的？”
袁迦瑩還沒來的及說話，韓勳回過頭來，“怎麼了？”
“沒事。”
魚在藻剛要開口，袁迦瑩掐住她的腰，“我們是好搭檔嘛。”
魚在藻不甘示弱，一腳碾去她的鞋麵上，袁迦瑩的笑容都快扭曲了。
謝堯看了個全程，低下頭悶悶地笑。
樓道上，他們遇到女鄰居蘇華。
蘇華原本正在樓道徘徊，躊躇不已，可是聽見腳步聲，立刻低了頭往下走。
韓勳叫一聲，“華姐。”
蘇華輕輕應了一聲，“哎，回來了。”
她頭埋得很低，一側長長的劉海垂落，掩住了半張發青的臉。
眼都不抬，她匆匆地往下走，謝堯隱約覺得這個女人形跡可疑，不由得多掃了兩眼。
她的神情更緊張，腳步也加快了。
擦身而過時，謝堯的視線無意中向下望了一眼，竟發現蘇華的後頸有大片的淤青，不由萬分震驚。
“還不走？”袁迦瑩催促。
謝堯眉頭還是皺著，但是快步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