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長期身居高位者,是最容易忽視自己的話所帶來的後果。

新安公主可曾想過,她對情郎說的一句氣話,就可以輕易擊垮一個貧農家族十幾年的努力?

而葉文華可曾想過,他輕飄飄的一句吩咐,會導致原身怨氣衝天不肯輪回?

結善緣,得善果,這句話並非沒有道理。

貧民過得很苦,溫紹是知道的。他當皇帝時最頭疼的就是如何讓這些底層的百姓過好。但是這個“苦”具象化到他麵前時,溫紹才覺得自己以前都還太過天真。

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比農民低多了,但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出入有人伺候,吃的也是精細的糧食。雖然與當官的打交道時會被看不起。

要不,棄筆從商?

這個念頭升起的第一秒,就被溫紹連忙掐斷了。

家裏供了他這麼久的科舉之路,要是就這樣斷了……

別看今早他娘和他依依不舍的,但是他要敢將這想法說出口,非得被她拿著棒槌追上十裏地不成。

“好好的官老爺不做,你要去當賤商!”

溫紹打了個寒戰,畫麵太過血腥實在不能多想。

雖然生意做不成,但其他搞錢的事情還是可以試一試的,溫紹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手稿,確認沒問題之後便將這一遝寫得滿滿當當的紙交給了門口的書肆。

他是這裏的常客了,一來掌櫃的便將他手中的東西接過去,笑著說道:“溫相公,又來了啊,這次抄了什麼書,我來估個價。”

原身經常抄書貼補家用,他的字好看,很受歡迎。不過他就那麼多精力,要保證自己不能落下功課,能賺的錢很少。

掌櫃低頭看了看,眉頭一蹙:“誒,這是?”

“這次不是抄的書,你看看你這裏收嗎?”

“好。”掌櫃讀著,竟不自覺入了迷,他本身不是愛看話本的人,但這次卻不自覺地被話本所描繪的故事吸引,直到翻到最後一頁,還有些意猶未盡。

故事到了高潮戛然而止,明顯沒寫完,可是吊足了胃口啊。

“咳咳,讓溫相公久等了,這麼好的故事,我們自然是收的,就是不知溫相公如何賣?”

溫紹思索片刻,決定和書肆分成,一來他不了解行情,容易估高或者估少,二來這也算源源不斷掙錢的好路子。有這條明路,哪怕錢還是不夠用,他也可以將空間裏的東西拿出來偷偷去典當了。

“分成?”掌櫃一時有些猶豫,書肆裏也收過其他話本,都是買斷了的,哪裏有什麼分成的先例?要是人人都這樣,他不得算賬都算爛了?

“若是掌櫃為難,我可再去別處問問。”溫紹抱拳行了個禮,就要告辭。

“別別別。”掌櫃連忙攔住他,“算了,這次在下就為溫相公就破個例好了。來這邊談。”

等談好了合作細則,太陽已經下山了,溫紹拿著手中預支的十兩銀子,托人全部帶了回去,外加一封家信。

有原身的教導,家裏幾個小侄子侄女都不是睜眼瞎,能讀懂這封信的意思的。

然而溫紹低估了這十兩銀子對家人的衝擊力。

“爹娘,大哥,你們怎麼來了?”溫紹一腦袋問號。

現在可是農忙的季節,家裏忙都忙不過來,怎麼突然就跑縣裏來了?

“你過來。”溫父拉著溫紹的手將他領到一處僻靜的地方,然後拿出那荷包,低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溫紹眨了眨眼:“不是寫信告訴你們了嗎?我寫話本掙的。”

下一秒耳朵一疼,溫母左手叉腰,右手捏著他的耳朵擰了擰,罵道:“不是不讓你做這些事嗎?以前抄書,現在還學人寫上話本子了是吧?你這樣,還有心思讀書嗎?”

“小弟,快快別做這些事了。”大哥臉上也是十分不讚同。

“嘶——”溫紹好不容易才逃出魔爪,雙手捂住耳朵以免再被偷襲,“我這不是想給家裏減輕負擔嗎?寫這東西比抄書輕鬆多了,不會耽誤學習的。”

“家裏的事用得著你操心?”溫父手中拐杖敲了下地,一臉嚴肅,“你好好做學問就是了,別以為考上秀才就萬事大吉了,後麵可還有兩門試呢!要是落榜了看我怎麼!”

“老頭子!”溫母連忙打斷,白了他一眼,不是說好的不給兒子壓力的嗎。

“咳,總之你記住,我們咬碎牙齒供你讀書,不是為了要你有負罪感的,錢的事你少操心。”

“可是……”

“可是什麼?”溫父拐杖舉了起來,看得溫紹眼皮一跳,“信不信老子打斷你的腿?”

“現在就隻知道錢錢錢的,這點苦日子都受不了,以後當官了還得了?你以後要是成了貪官,你看老子怎麼清理門戶!”

溫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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