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永年公主出宮的頭一天晚上,大將軍何進的弟弟車騎將軍何苗也出現在了中常侍張讓的府邸。前文已經介紹過,何苗早已被十常侍收買,成了十常侍安插在何進身邊的最不容易被發現也最不容易被懷疑的暗線。
何苗深夜來到張讓府中當然不是喝酒敘舊,而是告密來了,是以當張讓聽何苗說何進今天早上已經密詔涼州牧董卓和並州牧丁原率軍進京勤王,心下大驚。要知此事極為隱秘,知道此事的人算上何苗在內不過七八人而已,而且皆是何進的心腹,若不是何苗前來報信,恐怕待到董卓的兵馬到了洛陽城外,張讓才會知道。
何進招董卓和丁原進京是對付誰,不言而喻,是以張讓雖然心中震驚之極,但他畢竟是無比奸猾之輩,自是不會在何苗麵前表現出任何慌亂,隻是對何苗連番道謝,並在何苗臨走時還不忘塞給了他一雙價值連城的玉馬。
送走何苗之後,張讓連忙派人將趙忠、曹節、郭勝、段珪、封諝等人連夜請來。接到張讓的連夜邀請過府議事,眾人雖然不知是什麼意思,但張讓從未在如此之晚還要請眾人過府議事,皆知必然事關重大,所以,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之後,趙忠、曹節、郭勝、段珪、封諝等人全部來到。
聽到張讓將大將軍何進已經密詔董卓和丁原率軍進京勤王的消息,眾人自然也是大驚失色,其驚訝的程度皆在張讓之上。此時,他們慢慢地啜著啤酒,咀嚼著鹿脯或桃子,鎖著眉頭,似乎這些吃的、喝的都已經沒什麼滋味了,統統都是心神不寧的樣子,不停地吃喝也隻是想掩飾內心的恐慌和不安。
終於,趙忠第一個打破了沉悶的氣氛,首先發表意見道:“何進既然這樣苦苦相逼,我們豈能坐以待斃。”
曹節微微笑了笑,隻是這笑容很不自然,點了點頭道:“這是不言而喻的,俗話說‘狗急跳牆’嘛,更何況我們並不是狗,我們是比狗還厲害的會吃人的太監。”
段珪是裏麵最年輕的一個,今年隻有三十六歲,此刻有點沉不住氣,粗聲道:“如今最要緊的是如何在各路諸侯進京之前對何進發出致命一擊,然後迅速接掌禁衛軍,加緊洛陽的防禦,然後再以聖旨讓董卓和丁原退回去,否則的話,董卓和丁原隻是第一撥,後麵勢必還有其他心懷野心的諸侯會假冒已死的何進的名義率軍進京,若是一旦各路諸侯進京,我等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張讓斜眼看了自己這個還不能達到無論遇到什麼大事都做到冷靜思考問題的徒弟一眼,嘴角微微向上一斜,陰森森道:“何進這個屠夫也太小看我們了,以為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豈不知我們有何苗那個蠢才做內線,他的什麼動靜能瞞得住我們。豈不聞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既然我們已經對何進的情況了如指掌,何進想要我們幾個的腦袋就不那麼容易了。”
封諝聽了張讓的話,忽然怪怪一笑,在燈火搖曳的屋內,封諝的笑容顯得特別陰森,隻聽他對張讓說道:“是呀,何進既然想要我們這麼早死,我們當然不能不拉著他下水了,此事若想成功,看來還得需要你那媳婦幫忙。”
原來,張讓的養子娶的正是何進的外甥女,其實這是張讓等人幫助何貴人當上皇後之前的聯姻,明擺著也是一種政治婚姻。於是,何、張兩家便有了拐彎抹角的親戚了,這也是張讓深謀遠慮的地方,沒想到今日果然能夠派上大用場。
可見張讓不但安插了何苗一個內線之外,何進的這個外甥女也是張讓的一個通風報信者,更是日後一旦與何進發生衝突且自己不占優勢的情況下,向何進母親舞陽君求情的一個牽引線。
聽了封諝的話,張讓會心一笑,其實此事根本不用封諝提醒,張讓心中早就想到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張讓等人商議了如何除去何進的計策之後,這時更鼓已敲五更,青灰色的曙光已經灑遍了張讓的庭院,張讓吩咐仆人在院子裏設下香案,供上“三牲”,然後張讓等人就在案前盟誓,約定共誅何進、患難與共的決心,將雞血滴入酒中,眾人一飲而盡。
其實,在十常侍之間,這樣的盟誓也不是第一次了,隻是因為上次的蹇碩之亂,眾人之心似乎不再團結,蹇碩之亂的最後,蹇碩大勢已去的時候,曾求救於趙忠等人,但是趙忠因為何進勢大而見死不救,才使得蹇碩、程曠、夏惲、侯覽為何進一黨所殺。
所以,這一次張讓之所以再次讓大家一起盟誓,其實就是告訴大家,這一次和上一次的蹇碩之亂還不一樣,這已經是他們的最後一次機會了,六人就像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若是不向一個方向使勁,大家都不能活命。
待到眾人散去之後,張讓便端坐於上房,等候養子和媳婦前來請早安。在漢末的權貴家庭,兒子和媳婦每天早上都要向父母請早安,這是多年的規矩,即使是身為太監的張讓也是如此,每天都會端坐在上房等候養子和媳婦來請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