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近一個多月來日本的南進政策一天比一天的明朗起來,南太平洋上的風雲達到了空前緊張程度,緊張得像一根拉滿的弓弦。假若在最近這弓弦突然拉斷,那麼在太平洋上必然的會爆發新的戰爭,這戰爭對於人類曆史的重要性會不下於歐洲大戰,它會使太平洋的政治形勢整個變化,許多帝國主義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以及中國的未來命運,都跟這戰爭息息關係著。所以,在目前,我們都以最大的耐心在注視著這一部國際舞台上新的戲劇。
這一部由日本準備了很久的大戲劇現在已開始搬上舞台,曆史要求它非演不可,而且非一直演完不可,中國也許會有短時的停滯狀態,但那是換幕時候的暫時停止,或者是遇著一個小的插曲。它既是一部頭緒紛繁的國際大戲劇,我們應該在開幕時對它的通身有一個大概了解,好比平素看大戲必須看一看簡單的說明書一樣。
看國際問題,實際上就是看國際間的矛盾關係。但因為任何一個問題所包含的矛盾都是無限複雜的,所以我們得從千頭萬緒中把握住那些重要的,具有主導性的矛盾關係,在日本南進問題中,我們可以把主要的矛盾關係歸納成兩個係列:第一個是日本進攻越南和解決“中國事件”,這裏邊包含著德法日的錯綜矛盾;第二個是日本進攻英荷屬地,這裏邊包含著英美日在太平洋上的矛盾關係,並且英德意的戰爭發展也牽連在內。看透了上述兩係列的矛盾以後,我們就會預測出這部國際大戲劇的發展前途。
(二)
談到太平洋上的國際新戲劇,首先要發生這樣的疑問:日本為什麼偏偏先向越南開刀呢?
這問題是屬於第一個係列的矛盾關係,我們的答案是:第一,越南是南洋的一部分,日本既很久就準備實現南進政策,所以越南受侵略也是早就存在的客觀可能性,法國打了敗仗後正是這可能性變成現實性的最好機會。第二,日本雖然滿心想做“大亞洲”的主人,但中國事件一天不解決,它就一天沒有資格做主人,所以南進政策雖然是日本的理想好夢,第一個階段的南進計劃卻不能不仍以解決中國事件為主要目的。日本認為奪取越南可以加速的逼使中國屈服,奪取其他地方都不能取得同樣的效果。第三,英國在歐洲還沒有真正的打敗仗,美國的態度也很使日本顧慮,所以日本要在南洋先奪取比較脆弱而有用處的一個環節。
但是,在日本要向越南進攻時,希特勒的態度也很值得我們來推測。希特勒的態度顯然是會有矛盾的:第一,他可能不同意日本向越南開刀:因為貝當政府已經使法蘭西變成了附庸性的納粹國家,不但不是他的敵人,而且是軸心國的一部分,是受到保護的孩子,他不願貝當政府倒台,而需要通過貝當政府獲得對法蘭西的政治,經濟和軍事的領導與支配。
可是第二,倘使日本允許希特勒在獲得安南後立刻向英國的屬地進攻,這樣會使希特勒同日本軍閥成立一種默契,因為希特勒不僅希望日本去對英宣戰,同時更希望日本因對英宣戰而牽製了美國對英國的大量援助。從後一方麵看,越南也許會由和平談判對日本作部分的讓步,使日本不戰而變得利用越南做軍事根據地。但這可能性並不大,因為下麵有許多理由使我們相信越南總督會不答應日本的要求而領導抗戰。
這些理由都是很顯明的。第一,貝當政府的性質是法西斯化的帝國主義政府,同汪精衛的娼妓性的偽政權絕然不同,所以隻要日本威脅到它的本身利益,它的讓步是有一定限度的。第二,如果日本利用越南作軍事根據地來進行所謂“解決對華事件”,中國為著本身的利益,必然要堅決的用武力在國境外抵抗暴敵。如果越南總督不同意我們的武力幫助,那麼第三,越南民眾必然會起來要求抗戰的。中國利益和越南民眾利益在這一點上完全一致,所以中國的堅決態度是促成越南抗戰的決定因素。如果戰爭的性質變成以越南民眾與中國為主導,法國在越南的統製權跟著戰爭的發展而瓦解。第四,美國並沒有直接參加歐戰,和法國沒有大的矛盾;法國政府變質後英法之間的矛盾非常大,但在遠東殖民地間的矛盾不能和在歐洲的矛盾等量齊觀。因為上述的原故,英美法在南洋的利益有部分的一致性,英美在南洋方麵仍會協助越南抵抗日本的南進政策,不過協助的方式大概是不會怎麼直接的,不直接的原因就是由於它們對保護南洋殖民地利益這問題有大的一致性,還有小的矛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