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裏嘩嘩的流水聲好像宇宙時空笑話她的聲音。
鋪天蓋地的絕望壓上心頭,時光眼前漸漸模糊起來,直到一隻手忽然抬起她的下巴,她才感覺到有兩行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滾下來。
“怎麼哭了?”
“沒哭。”
時光別過臉,抬手在臉上胡亂抹了兩下,不抹還好,越抹眼淚越是止不住地掉下來,像是非得證明一下她在撒謊似的。
又徒勞地抹了兩下,時光索性破罐子破摔地任它往下淌了。
霍明遠把她拽到身前,用還算幹淨的左手手背蹭了蹭她濕漉漉的臉,低低地安慰:“沒事兒,就一點皮肉傷,流這點血死不了人,別怕啊。”
時光唯恐一開口會哭出聲來,隻是搖頭。
霍明遠輕歎了一聲,按著她的後腦讓她把臉埋在自己胸前,低頭在她耳邊低聲勸哄。
“別哭,不能哭,你是雁城第一賬房先生,不該在意一個警察的死活,讓他們看見你這樣,你就要有麻煩了……別害怕,有我呢。”話音一落,又有一個比話音更輕柔的吻落在了她發頂上,“對不起,連累你了。”
“不是,是我對不起……”時光忙搖頭,有點倉皇地小聲說著,直起身輕掙開他,卻不敢抬頭看他,“我還有……我還有事沒告訴你。”
“什麼事?”
“我知道今天會變成這樣,我早就知道,星期一以前就知道……我知道教授今天會在這裏找警察,我知道韓照會死,我也知道我們會被困在這裏,一直困到明天,我還知道……關夢嬋會發瘋,然後被他們關在酒窖裏,秦暉會跟宗亮一夥兒,你……”時光哽咽不成聲,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咬著牙把話說完,“你會被宗亮用酒窖裏的那副鉤子吊起來拷打,打得全身都是血……”
時光越埋越低的頭又被那隻手輕捏著下巴抬了起來。
霍明遠因為受傷失血而微微發白的臉上滿是她意料中的驚訝,時光以為他就算能相信她現在說的不是瘋話,也至少會問一句她怎麼能知道這些,卻不想他開口隻問了三個字。
“那你呢?”
“我——”開口前時光就已經想好了,既然要說,那就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他,他問什麼她就老老實實地說什麼,可是這句回答剛到嘴邊,一個念頭從她一片空白的腦海中驀地蹦了出來。
不,不對,現在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除了眼睜睜看著一切走到八月六號的地步,她還有一種選擇。
她怎麼就忘了,童爍說過的,雖然她已經過完的日子就算是她的過去了,她是沒有辦法改變過去的,但是還存在著另外一種可能。
隻要她不存在了,那麼從她消失的一刻起,這個時空中的所有人就會在無知無覺之中開啟一個全新的,沒有她參與的將來。而她已經無力改變的那個版本的八月六號,也將會隨她一起消失在浩茫的宇宙時空裏,永遠不會發生,永遠不會被人知道……
隻要她消失,一切就會不同了。
一句話隻起了個頭就不見了下文,霍明遠不禁出聲催促:“怎麼了?說話。”
眼前的人雖然手臂上挨了一槍,還在流血,但是以這個人的本事,隻要能多給他一點自由活動的時間,不管是藏在房子裏的實驗室,還是混在眾人中的那個人,他都能找出來。
一切答案都在這方寸之地,憑他一個人就足夠了。
“霍明遠,我對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吧?”
冷不丁聽到這麼一句,霍明遠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是什麼意思,直看到時光伸手就抄起了急救箱裏那把尖細的不鏽鋼手術剪,才猛然回過神來,忙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幹什麼!”
剪子是被她反握的,尖頭直衝她自己的脖子,雖然還沒舉過胸口就被他截停了,但是她想幹什麼,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