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跨過太多的過程,時光一時弄不清到底是什麼樣的因一步步促成了這樣的果,但眼前這裏正在發生的事已經在宗亮的反複規勸間說得足夠明白了,她心裏已經有了定斷,隻是還有一個疑問。
“那這一針誰去打不一樣,為什麼要讓我去打?”
“這是為了救你啊。”宗亮小心壓低的聲音歎起氣來聽著格外苦口婆心,“你和我們不一樣,你原來就不是教授的人,你是霍明遠私收的賬房先生,是幫他對付教授的。再加上你昨天勸他的時候說的那些話……你隻有親自動手,表明和霍明遠斷絕關係,才能活命啊。否則一旦我們把霍明遠交出去,這件事一結束,教授接下來要處理的人就是你。”
時光抿緊雙唇,轉眼看了看電視屏幕上仍然一動不動的人。
宗亮說得沒錯,不用動手,就隻是這樣耗下去,這個失血又高燒的人也耗不了多久了。
時光緩緩地沉了口氣,才又緩緩地問:“宗亮,如果我照你說的做了,你真的會讓童爍消失,然後和我在一起嗎?”
“當然!”宗亮目光灼灼,“我喜歡的人從來就隻有你。你不知道,直到現在我都還是覺得,你重新出現在我麵前就像是做夢一樣……”
要說做夢,恐怕沒人會比她更覺得現在像是在做夢了。
“如果我不照你說的做,教授一定不會放過我,是嗎?”
“是,教授的手腕你也是知道的,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又一次緩緩吐納之後,時光不動聲色地掙開那雙按在她肩頭的手,一切錯愕驚駭在她蒼白的臉上消散一空,終於又是一片一如往常的平淡。
時光轉頭看看窗外,隨著太陽升高,濃重的霧氣已經有淡去的趨勢了。
“那就照你說的辦吧。就現在,別再耽誤時間了。”
“好。”宗亮笑著鬆了口氣,“我去準備。”
“還有,”時光轉回頭來,又朝屏幕上一動不動的人看了一眼,“我要一盒冰激淩。”
“沒問題。”
時光拿著一盒冰激淩和宗亮走到酒窖門口,鐵門前又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秦暉拎著一隻銀灰色手提箱站在門前,黑西裝從頭到腳紋絲不亂,和裏麵的人相比,一點不像是在什麼逼迫下做過什麼抵抗的。四個腰間別槍的陌生男人跟在他身後,既不恭順也不倨傲,就像電腦遊戲裏的NPC一樣按著程序設定漠然地跟著。
見宗亮走來,秦暉低了低頭:“宗先生。”
雖然眼下是八月六號,但是在她的記憶裏,這個人以同樣的姿態對著霍明遠叫“霍總”才不過隻是幾個小時以前的事。時光胃裏又是一陣翻湧,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宗亮的手搭上她的肩:“別怕。”
時光悶悶地“嗯”了一聲。
守門的兩人在宗亮的示意下打開那隻陳舊卻結實的鐵鎖,緩緩拉開了厚重的門扇。
酒窖裏似乎沒有可用的燈,宗亮拿著一隻手電筒,朝前麵投出一道緊湊的亮白光束,一手照著下台階的路,一手擁著時光走下去。秦暉帶著那四個男人緊隨其後,原本鴉雀無聲的酒窖裏一時間回蕩著深深淺淺起起落落的腳步聲。
死寂被打破,昏暗深處忽然傳來起一陣低低的嗚咽。
“別,別殺我……”
宗亮聽若惘聞,徑直往前走。
再次走回到她剛才睜眼醒來的地方,時光才忽然發現,自己在前一天晚上,或者說八月五號星期五的晚上,就睡在離霍明遠差不多兩步距離的地方。
不遠不近,剛好是這個被鎖在牆角下水管道上的人無論用身體哪個部分都將將碰不到她的地方。她是在躲他嗎?
那為什麼沒躲到更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