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塔中,小小少年的身體猛然一抖,淚湧如泉。
嘴裏死死咬著衣襟,努力的不讓自己哭出聲,雖然不過和青皮相處了僅僅一個多小時,但生死相依的那一個多小時勝過和許多人相處一生。
就在青皮怒吼著跳下西林塔,最後的身影從小小少年目光中滑過的那一刻,少年終於明白了那位兄長為何要做出如此決絕的選擇,隻有他當著日本鬼子的麵死了,日本人才不會大費周章的進入塔中搜查,才能將自己保護下來。
兩個人,最多隻能活一個,自己的命,純粹是那位兄長拿命換來的。
終其一生,小小少年都在為青皮奔走,希望在西林塔前為他的這位兄長立“抗日英雄紀念牌”,最終當地政府根據當年的戰地記錄,在中山路上立紀念碑一座,上書“抗日英雄永垂不朽”。
曾經的時空中,小小少年自己身為英雄,成為中山路小學的一座雕塑,向後輩傳示英雄之名。這個時空,小小少年成為英雄事跡的見證者與傳播者,在這個城市講述著他親身經曆過的英雄之事。
當已入耄耋之年的老者在夕陽下坐在西林塔前向一群紅領巾講述著八十年前自己親身經曆的那一幕時,紅領巾們齊齊向天空行禮。他們的英雄,就是在這片天空中書寫了屬於他的光芒,光芒萬丈。
那一躍,不僅是躍出了萬古長青,百世美名,更是躍出了一種傳承,崖山之後依舊有華夏,哪怕千年萬年後,華夏之名,依舊亙古星辰。
正如劉浪聽到俞獻誠對鬆江城外之戰的戰報彙報後,沉默片刻後回電:我輩血澆國土,隻為山河如故,星辰大海是少年征途。
地下坑道中,鬆江保安團所有幸存官兵聽到廣播中柳雪原深情的將此電念出後,雖不勝明了何為星辰大海,但莫不嚎啕大哭。
這個評價,是對一支地方軍最高的褒獎。來自戰友同袍的褒獎,遠勝其他所有人。
“抵抗日寇之兄弟已經壯烈犧牲,山鷹請求,152團步兵3營,獨立團警偵營步兵2連停止行動,炮火對圍攻之日寇炮火覆蓋,目標坐標。。。。。。”山鷹一字一頓對著無線通話器請求。“請求炮火覆蓋,重複,目標坐標。。。。。。”
說完,兩名特種兵便開始迅速後撤。
無線通話器傳出的聲音讓陸軍上校和陸軍中校麵麵相覷,獨立團的這些偵察兵裝備固然精良,甚至能在數百米外和指揮部實時通信不是讓他們驚訝的,而是,這幫家夥真是夠狠,他們自個兒都還在炮火覆蓋範圍之內呢!
當山炮和迫擊炮一開始炮擊起來,炮彈那玩意兒可不會管你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遇見誰就會把誰送上天。
“命令西城區所有火炮,聽從我前方偵察兵的命令,兩分鍾後對所在坐標實施炮火覆蓋!”雖不明白山鷹這次為何如此決絕的請求炮火覆蓋,但俞獻誠毫不遲疑下達命令。
原因無比簡單,能被他麾下那群優秀並且驕傲的特種兵視為兄弟的人並不多,而且,他更相信位於一線的山鷹的決定。兩分鍾的時間,也足以讓他們脫離最危險的區域。
當一團團炮火圍繞著西林寺開始炸響的時候,已經撤離到300米之外的山鷹回眸看了一眼青皮躍下的西林寺塔,便不再回頭。
那不斷炸響的炮火,是山鷹向那名他自己並不知名袍澤的致敬,既然,袍澤可以以此身為箭為骨轟向日寇,那他山鷹,也不會吝嗇身在局中送他一場告別的“煙火”。
隻是,觀看這煙火的“觀眾”,很多會成為殉葬品。
鬆田朝吾沒有想到,為了一個中國士兵,他付出了近20人的死傷,青皮最後慘烈的一擊,就當場炸死兩人,重傷三人;但他更沒想到,中國人的報複會來得這麼快這麼準這麼肆無忌憚。
超過4門山炮和10門迫擊炮近乎瘋狂的炮擊,在他準備前往西林塔前的那一刻覆蓋了方圓一萬米的區域。
中國人根本沒有怕被報複的意思,哪怕五分鍾後師團炮群反應過來怒吼著朝鬆江城傾瀉著炮火,他們依舊對這片區域狂轟濫炸超過20分鍾。
超過600發炮彈的炮擊,將這塊並不算大的區域來回犁了五六遍,等到僥幸逃脫大難的鬆田朝吾在戰後清點人數時,當場就哭了。
在包圍那個該死的中國人之前,他的第7步兵中隊還擁有兵力182人,不過一個小時,竟然隻剩下106人,除了被塔上的那名中國士兵幹掉的20人,足足有50多人,喪生在中國人的炮擊報複中。
真是,太得不償失了。
如果能夠再重來一遍,日軍大尉敢肯定,他一定有多遠滾多遠,絕不會和塔上的那個中國人硬幹。該死的,都是那兩個號稱“信佛”的步兵炮手害的,暴怒中的鬆田朝吾將所有錯誤都歸咎於拒絕開炮的炮兵小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