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貨艙裏的偷渡客(1 / 3)

不知在什麼時候,激烈尖銳的金屬敲擊聲將我嚇醒。原來是那個矮胖的船長巴薩迪·卡赫維奇,正用他黑色的銅煙鬥憤怒地敲打我頭上的鐵欄杆。我爬了起來,赤腳站在木板上,一時麵無表情,慵懶地看著他。

“噢!追馬?哈哈,又見到你了。”我知道他是假裝才認出我。上船的時候,我簽署的是二等乘船契約。這段航行的日子,我必須每天早起,與那些水手一起做事,巴薩迪按規定提供我兩餐。

“你是個勤快的小夥子,至少為自己的生意兢兢業業!這沒什麼不對,我也是一樣——為這艘大船操持著上下,讓每個貪睡的水手明白,隻有睡到大海裏,才不會被打擾。”

“我並不打算在船上惹事,即使沒人警告,或者恐嚇。”

巴薩迪點著煙鬥,焦黃的門牙從奸猾猥瑣的笑容裏擠出來,“別當真,我在和你開玩笑,——那些二等契約的乘客們,膽子太小又笨手笨腳,隻好叫他們去洗甲板。瞭望航線以及桅杆的維護隻有你適合,為了順利到達目的地,現在就去工作吧。”

這是個虛偽的老頭子,**和嫖客把他從灰塵中帶來,他像在世間隱藏著長大,灰眼睛裏不帶一絲溫度。但這與我無關,鬼喜歡他那枯萎的大鼻子在胸口晃來晃去。

我無需表現任何熱情,他見多了喜歡欺負年輕人的老家夥。披上厚實的山羊皮坎肩,我走上甲板,那濕滑的桅杆,高聳而巨大,站在下麵垂直望去,給人一種捅進雲端的感覺。

我抓緊粗糙的纜繩,光腳爬上桅杆的瞭望台,根據風向調節著巨大的船帆。我對這樣的工作很熟悉,往年出海途中,我也是在船上做類似的事情。上麵的海風很大,吹得人渾身冰涼,受不住冷時可以用皮坎肩擋一擋。

大船航行的速度很快,身後的島嶼漸漸模糊。黃昏時分,海水呈暗褐色,海麵變得有些黯淡。浪濤不高也不猛,籠罩著朦朧水汽,一刻不息地洶湧、鼓蕩。

十幾名麵容粗獷的水手,在甲板上走來走去。他們的膚色各不相同,我無法確定他們的來曆。同樣的,他們也並不注意我。

據我估計,這艘輪船的吃水量在一百五十到二百噸,船體兩側非常寬,粗大斑白的桅杆在甲板中央。船帆的麵積也足夠大,進入暗礁頗多的水域,可以關掉輪船的馬達,減緩船體觸礁後產生的破壞力,還不至於航速過慢。

桅杆下的駕駛室,一位麵容黝黑的男子正在操舵,他牢牢握住輪盤的手柄,保持大船全速側駛。

吃飯的時間到了,船上鳴笛響起,一個瘦小結實的漢子,站在下麵向我揮手。他在叫我下去。順著桅杆,我抓住纜繩,很快滑落到甲板上。

麵對我的人高馬大,他頗為不屑,向我比劃著胳膊,含糊的言語裏帶著群島漁民特有的南亞口音。他的胸部到小腿長滿了勝過常人的體毛,傷疤縱橫的顴骨凹陷得很厲害,整張臉小而怪誕。水手們形象地叫他“黑刺蝟”,他非常得意這個稱呼。

回到自己的船廂,那份晚餐正熱氣騰騰,歪斜著擺放在床頭。我確實餓極了,甩掉羊皮坎肩兒,端起來就把香腸和麵包同時往嘴裏塞。吃掉食物之後,我便躺在那狹小潮濕的吊床上睡覺了。

航行第五日,我們在海上發現一個抱著孩子的落難女人。她是個亞洲人,皮膚卻出奇地白,也許是在海上漂浮太久,她的身體被海水過度侵蝕所致。

由於幾日來海風吹得勁猛,大船順著風向航行,斯諾號昨天就經過了科科斯群島。航程現在正處於印度洋的中心,繼續前往阿母斯特丹島。

那個落難女人乘坐的輪船,很可能是觸礁沉沒,或者遭遇海盜打劫,才使她迫不得以,抱著孩子跳海逃生。

水手們一陣忙乎,把落難母子打撈上來,操持著各國語言議論紛紛,開始指手畫腳。

我能看得出來,這些男人很興奮,他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女人濕透的衣襟,窺探女人身上映顯出來的兩隻哺乳期格外充盈的奶子,以及女人套在屁股上的性感內衣的輪廓。

年輕女人看起來十分虛弱,抱孩子的胳膊哆嗦不停。小孩靠著媽媽的奶水,在漂浮的木板上活了下來。女人唇色發紫,海水把她凍壞了。

水手們爭相攙扶,送她下了甲板,我想這個女人比孩子更需要食物、淡水和休息,船廂裏的小吊床,夠她好好休息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