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蕭長華到溱東工作滿八個月了,對機關裏的情況,還是摸得比較清楚的。這些都隻是基本功。
相貌平平、衣著平平的秦兆芳跟著進門,詫異的看了程雷一眼,但聽蕭良他跟程雷是同學,蕭書記實際上也早就注意到程雷,也沒有一驚一乍多問什麼,隻是笑著跟程雷、張薇打了招呼,又走到廚房跟葛明蘭打招呼:
“葛主任,今天下廚做了什麼好吃的?好香啊,蕭書記剛進院子聞著香味,肚子都‘咕咕’叫了。”
“他也真是的,也不看今天什麼日子,一屋子都等他一個,還拖到這麼晚才回來。”葛明蘭在廚房裏埋怨道。
秦兆芳寒暄兩句就告辭離開。
蕭長華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來,問蕭良:“我不是說讓你到大院參觀一下,然後到我辦公室裏等我的嗎?你怎麼連我的辦公室都沒有進,就先跑過來了?”
“我又不傻,”蕭良說道,“我到你辦公室裏幹等你,假如你在辦公桌放一份機密文件,我是看還是不看?不看,幹等太無聊;看了,你扣我一個‘偷看機密文件’的罪名,那我不是要任你拿捏?”
“你以為想不看就能不看了?”蕭長華將公文包拿過來,從裏麵取出一本厚厚的卷宗,扔到桌上,說道。
“我求求你了,我一周就給自己放半天的假,實在沒有腦子看太多的東西,”蕭良叫苦不迭的道,“我明天讓人把支票簿給你送過來,你要多少錢,你自己填。”
許建強笑著將卷宗拿過來,與顧培軍、張衛、蕭意他們看起來。
“全縣一百一十七家縣屬工業企業,計劃兩年內都要改製完成,這個難度很大啊。”許建強這時候也不可能將卷宗都看一遍,看過概述後就把話題引出來,不給蕭良耍賴皮的機會。
不像市屬工業企業裏,還涉及較為關鍵的一些產業領域,哪怕一時的效益很差,還是需要市裏從更長遠的眼光進行扶持,不能隨意扔到市場裏自生自滅去。
而縣屬工業企業,早年主要都是從完善縣域生態的角度求多求全,絕大多數規模有限,又以輕工製造業為主,缺乏技術及資本積累,這些年受市場衝擊,紛紛跌入虧損的深淵之中。
目前的市場環境,想要徹底改變上百家縣屬工業企業的基本麵貌,現階段最好的辦法就是放開束縛,將其都推入市場洪潮中,將逐利本能徹底釋放出來。
蕭良從來都不認為人性裏的逐利本能是什麼洪水猛獸,說實話,真要將人性裏的逐利本能掐滅掉,還談什麼積極性?
又或者指望誰都有無私奉獻的崇高理想跟情懷?
如果是唐繼華、王行揚或者別的什麼人,蕭良肯定希望縣屬國企改製越快越徹底越好。
反而到他爸頭上,蕭良卻又不想搞得這麼激進。
說到底太累,太得罪人了。
關鍵得罪的還不是官僚群體或者其他既得利益者,而是一百一十七家縣屬工業企業差不多涉及縣城一半人口的職工及家屬。
這些人接下來都會指著他爸的脊梁骨罵。
這些人在小城早就習慣了收入微薄甚至貧窮,卻又相對平靜的生活,還有個國企工人身份還頗為自傲、優越;至少麵對全縣其他九十多萬人口、一家四五口人守著兩三畝土地刨食、或不得不背井離鄉到他地打工,隻能跟他們賺一樣微薄收入的農民群體,他們是優越的。
現在要一下子剝奪他們的國企工人身份,以後不得不接受私營企業主乃至資本家的雇傭、剝削,哪怕收入跟生活水平會一步步提高,但他們會心存感激嗎?
他們會覺得暫時犧牲一下利益,暫時委屈求全一下,就能全縣經濟水平大幅提高,讓人數多得多的農民群體,有機會擺脫貧瘠土地的束縛,獲得跟他們一樣的就業機會,是件好事?
蕭良也不想跟誰爭論改革為什麼不能犧牲那些幹部官員的利益,卻非要選擇犧牲國企工人的利益。
他將卷宗拿過來看了縣屬國企九千多名職工的安置部分,以溱東現有的財政能力,確實不可能讓所有的職工滿意。
蕭良跟他爸談條件:
“放棄這個方案吧,兩年內要改製完,太難太累了!溱東的企業改製跟其他區縣保持一致就可以了,甚至慢一兩拍都是應該的。我覺得溱東現在最需要做的,除了爭取徐東鐵路在溱東設站外,也要盡一切可能爭取規劃中的秣東鐵路走北線,接上溱東站。溱東新的工業、產業發展,可以主要圍繞溱東站做文章。溱東要是覺得作為一個縣,想在兩條關鍵鐵路線路上爭取這麼大的話語權很難,羅書記也不可能隨意偏向溱東,我個人可以捐助所涉及的建站以及改線費用。我想這有個千萬就夠了,沒必要這時候去捅這個大雷!你自己選吧,一個是我放手不管,隨你怎麼折騰;一個是我匿名拿五千萬出來,還是隨你怎麼去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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