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願軍南下的時候,議政府是偽首都的門戶。這回聯合國軍北上,議政府還是個重要的交通樞紐。
從偽首都到這兒的公路和鐵路,分成好幾條,一直向北延伸。要是能守住這兒,就能大大延緩敵人機械化部隊的前進速度。
這麼關鍵的軍事要地,誌願軍安排了兩個師,分別守在議政府北上的兩條公路旁。至於鐵路,想要重新通車,一時半會兒是別想了。
這時候,張濤忍不住又感慨,朝鮮人民可真有先見之明。他們好像提前知道聯合國軍會打回來,還可能用這兒的鐵路,所以早早地把鐵軌都拆了賣了。
118師的陣地,設在議政府到抱川的公路邊上。沿著公路往北,零零散散分布著十幾座高低不同的小山,正好成了誌願軍阻擊美軍的絕佳陣地。
張濤他們營的陣地,就在其中一座山頭上。這回挺幸運,不在第一排。其實這也是因為部隊減員太嚴重,原本一個連隊就能守的山頭,現在得安排一個營才行。
工事還是以反斜麵為主。誌願軍已經發現,正麵的工事,除了白白消耗美軍的炮彈,沒啥實際用處。美軍別的不多,炮彈可管夠。所以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把工事修在了反斜麵上。
也不知道是因為吃飽了飯,還是陳燁之前說的話起了作用,戰士們一個個憋足了勁兒,挖坑道、修工事。
雖說分成兩班,幹半天歇半天,可戰士們休息的時候,隻要沒啥事,都主動加入到挖坑道、抬木頭、運土的隊伍裏。
特別是幾天後,從前線送下來一個個鮮血淋漓的傷員,戰士們幹活的勁頭更足了,簡直像不要命一樣。
結果,不到十天,就把兩個山頭的坑道工事修好了。一個山頭當主陣地,另一個當撤退後的二線陣地。而且,這工事的堅固程度,可比當初在修理山上修的強多了。
“營長,現在咱們該幹啥呀?”工事修好了,戰士們都有點不知所措。看看別的營還在忙得熱火朝天,可自己營的人好像沒啥事幹。於是,幾個連長一起跑到營部請示。
“坑道都挖好了?通到山頂的通道也弄好了?”許鋒有點不太相信地問。
“都弄好了!”戰士們拍著胸脯保證,“咱們在修理山都挖過一回了,熟門熟路!”
許鋒一時也沒了主意,總不能讓同誌們都回去睡大覺吧。
“這樣吧!”張濤在旁邊出主意,“咱們都跟美國鬼子交過手,知道這仗一打起來,就算緊挨著的兩個高地,也會被美國鬼子的炮火封鎖,想聯係都難。我看,要是有時間,咱們不如在高地之間挖條通道……”
“好主意!”許鋒正愁手下戰士沒事幹呢,想都沒想就同意了,“就這麼辦,還能跟別的高地的同誌商量商量,大家一起挖。”
“是!”戰士們精力過盛,一聽有事兒幹,立馬興致勃勃地出去了。張濤心裏暗自得意,他提議挖這條通道,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
他想到,按規定隻要守滿二十四小時就能撤退。可他尋思,要是白天到了時間,在敵人炮火封鎖下,能撤得下來嗎?
一離開坑道往下撤,還不得被敵人的飛機、大炮炸倒一大片。這下好了,挖了通道就不用擔心這個了。
這天夜裏,月亮明晃晃的,星星稀稀落落,寒風一陣陣地吹著。幾隻烏鴉在老樹上凍得“呱呱”直叫。
經曆了幾場戰火,田野一片荒涼,到處都是燒焦的枯樹,還有汽車、坦克的殘骸,看著就像戰爭結束後的破敗景象。
可遠處時不時傳來幾聲炮響,提醒著大家,戰爭還在繼續。
張濤剛放下工兵鍬,拖著疲憊的身子,正準備回坑道休息會兒,就聽到上方哨兵小聲喊:“有情況!有情況……”
“有情況!有情況……”消息一個傳一個,戰士們不等命令,聽到消息,馬上抓起槍,從坑道裏鑽出來,爬到山頂上。
張濤也抄起步槍,爬上山頂。往前一看,遠處的黑暗裏,好像有一支部隊正朝他們這邊跑過來。
沒一點聲音,也沒光亮。真虧得哨兵眼睛尖,能發現。
“估計是咱們的部隊吧,可能是前線的同誌撤下來了!”老班長小聲嘟囔著。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戰士們還是做好了戰鬥準備。
“解放新中國!”
“為人民服務!咱們是三十八軍的!”
聽到這話,戰士們都鬆了口氣:“是三十八軍的同誌下來了!”
說著,大家不約而同地朝山下跑去。有些細心的戰士,還跑回坑道拿了些吃的。
“同誌們辛苦了!”
“同誌,打得好!”
……
戰士們紛紛下山迎接三十八軍的戰友。隻見他們個個身上血跡斑斑,衣服破破爛爛,臉都累得變了形,連回句話、笑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看到戰士們遞來的麵包,搶過去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好多戰士一到自己人的防線,雙腳一軟,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敵人跟在後麵嗎?”祝團長也跑了上來,抓住一名戰士問道。
那戰士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說:“咱們撤退的時候,沒被敵人發現。”
“祝團長!”這時,一名戰士走上前,用僅存的左手,給祝團長敬了個禮,“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
“張團長,你……”祝團長好像過了好一會兒才認出對方,看著那戰士的模樣,一時說不出話來。
張團長沒說話,隻是輕輕一笑,然後對部下下令:“把所有彈藥都留給四十軍的同誌!”
說完,又走回隊伍裏去。
第二天了一大早,張濤還在坑道裏睡覺,就被一陣飛機的呼嘯聲吵醒。他抓起槍,走出坑道,沒想到天上竟然下起了蒙蒙細雨。
張濤皺了皺眉頭,可別小瞧這小雨,對誌願軍來說,簡直是致命的。誌願軍戰士大多沒帶雨具,身上的棉衣一旦被淋濕,在這大冷天裏,根本沒法弄幹。
穿著濕透的棉衣去打仗,這滋味,張濤想都不敢想。
想了想,張濤回到坑道,拿了塊白布披在身上。嚴格說起來,這布應該算是黑白色的,本來是白的,可因為沾滿了泥土和血跡,變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