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濤又想起了議政府的那幾車糧食，可那點糧食，對於幾十萬人的誌願軍部隊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每人也就多分那麼一小塊麵包罷了。
想著想著，張濤帶著餓肚子的痛苦和連續作戰一整晚的疲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胃裏一陣一陣的疼痛，把張濤從睡夢中喚醒。他睜開眼睛一看，才剛過正午，太陽還高高地掛在天上。
有時候，張濤感覺自己身體裏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是饑餓，一個是疲憊。疲憊占上風的時候，他能暫時忘掉饑餓，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可隻要疲勞稍微緩解一點，饑餓就立馬冒出來，考驗他的意誌力。
再看看身邊的戰士們，也都差不多。大家餓得睡不著覺，有的把褲帶勒得越來越緊，有的幹脆捧著積雪往嘴裏塞。
“營長，營長！”這時，趙永新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手裏拿著毛巾，裏麵包著一團東西，渾身沾滿泥水，湊到張濤身邊，喊道，“營長，你看……”
說著，趙永新迫不及待地解開毛巾，原來是一包蘑菇和野菜。
“好家夥！這趙永新還真有兩下子！”這些東西對於餓得發慌的戰士們來說，簡直就是寶貝。
戰士們一下子興奮起來，呼啦啦圍了上去，有人伸手就要拿，卻被老班長一把攔住。
“同誌們！”老班長一把奪過那包蘑菇，說，“就這麼吃，哪能填飽肚子啊？反正現在還有點時間，咱們不如多采些，煮一鍋湯，又好吃又能吃飽，多好啊！”
“對對……俺也去采！”
“俺來生火！”
……
“大家可別采到有毒的蘑菇啊！”老班長不放心地叮囑那些去采蘑菇的戰士。
“哪能呢！”戰士們笑著回答，“咱從小就采蘑菇，還能分不清有毒沒毒？”
很快，戰士們就七手八腳地忙活起來。有的挖坑，有的撿柴，有的收集積雪，不一會兒，就弄好了一個能讓炊煙散開的坑道，開始燒水。
水燒開後，把蘑菇和野菜倒進鍋裏，那撲鼻的香味一下子就飄了出來，引得戰士們在一旁直咽口水，一個個拿著剛做好的竹筒、竹筷，守在鍋邊，眼巴巴地等著。
看著鍋裏的蘑菇和野菜翻騰了一會兒，老班長一聲令下，戰士們紛紛動手，各自盛了一碗，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張濤也盛了一碗，蹲在一旁，大口吃著。還別說，人餓極了，吃啥都香。一大竹筒吃下去，張濤還是覺得不過癮，不過肚子沒那麼餓了，渾身也舒坦了不少。
可他心裏也暗自歎息，誌願軍吃野菜的日子，終究還是來了。雖說大多數戰士都是窮苦人家出身，能分辨出哪些野菜有毒，可在極度饑餓的情況下，難免會有人誤食中毒。
“出發！”
傍晚時分，隨著一聲熟悉的命令，早已準備好行裝的戰士們，又踏上了行軍之路。誌願軍作戰，很少在一個地方長時間停留，說他們是四處流浪的部隊，一點也不為過。
往常，張濤早就習慣了這種作戰方式，對行軍的方向和目的地並不在意。可這次，他心裏卻隱隱有些不安。
真實的曆史上，誌願軍用了兩天兩夜，付出了巨大的傷亡，都沒能攻克砥平裏，之後隻能退回北部，轉為邊防禦邊撤退。
可這次，因為張濤的出現，誌願軍隻用了一夜，就以極小的代價拿下了砥平裏，還俘虜了一大堆美國兵。
這會不會讓指揮部盲目輕敵？會不會不顧誌願軍麵臨的困難，下令一路高歌猛進呢？現在部隊到底是往南走，還是往北走？
剛走出森林，四周黑漆漆的，張濤一時分辨不出方向，心裏著急，連忙加快腳步，追上前麵的祝團長。
“團長！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追美國佬唄！”祝團長扭頭一看是張濤，點了點頭，“小張同誌，你今天表現得非常勇敢、機智，政委都跟我講了。要不是你想出的那個辦法，想打下砥平裏，可沒那麼容易！”
“啊？”張濤聽到要去追美軍，心裏“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就誌願軍現在的狀況，還去追美軍，隻怕將來遭受的損失會比在砥平裏還大。要是那樣，自己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嗎？
想到這兒，張濤急忙說道：“團長，咱們部隊糧食都吃完了，子彈也都是從敵人那兒繳獲的，現在也快打光了，這時候還去追美國佬……”
“這是上級的命令，咱們得執行！”祝團長眼裏閃過一絲憂慮，但很快就消失了，說完，便跟著隊伍繼續前進。
張濤忐忑不安地回到隊伍裏，滿心都是對眼前危機的擔憂。要是誌願軍現在糧草充足、彈藥齊備，那眼前這個突破口，確實是個絕佳的機會。
誌願軍可以在東線局部地區集中優勢兵力，長驅直入，直接威脅到西線美軍戰線的後方，到時候，西線美軍就又得麵臨被分割包圍的危險。
可關鍵是，誌願軍現在缺糧少彈，拿什麼去追？拿什麼去打？
不過，張濤很快又想到，現在的情況和第三次戰役時有點類似。
那時，老總能夠及時收住誌願軍前進的腳步，這次想必也能做到。這麼一想，張濤心裏稍微踏實了一些，邁著步子，跟著隊伍繼續往前走。
往北走了幾個小時，一路上看到的景象，讓戰士們越來越吃驚。原本美軍防守的地方，現在一個人影都沒有，到處都是被燒毀的房子、空無一人的村莊。
出故障的汽車和坦克，全都被炸毀在路邊，所有能吃的、能用的東西，都被燒得一幹二淨，就連百姓田地裏剛發芽的菜苗，也被燒得焦黑一片。
這場景，很像第三次戰役時美軍大潰退的樣子。但張濤心裏清楚，這是美軍在搞堅壁清野。
戰士們在這兒，一顆子彈都找不到，一點吃的也尋不著。很有可能，美國佬在前麵的路上，早就修築好了工事，正等著咱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