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若淩信了。
無論前世今生,左恒都是最堅定選擇相信她的那一個。
她前世對左恒並未過多上心,甚至都回憶不起與他單獨相處的畫麵。
隻記得在無數次痛苦難過的夜裏,有一雙眼睛默默的注視她,與之一同的,身邊會多出些蜜餞和市集小玩意。
如此想來,她確實是虧欠他的。
左恒抱著她時,渾身有些僵硬,好似還不習慣這樣的親密觸碰,隔著衣衫,他都能感覺到薑若淩貼著他後背的手掌溫度,以及胸前一片柔軟。
饒是二人行房事,薑若淩也規規矩矩,好似例行公事一般,她不喜歡左恒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以免給人留下把柄。
更遑論方才薑若淩主動抱住了自己。
盡管身體僵硬,他也紋絲不動,唯恐惹得她不舒服,以這種姿勢持續到了季府門前。
馬車停下了,懷中的人卻沒有動靜,他低聲喚了兩聲,聽見她發出一陣鼻音,似是睡覺時的呢喃。
他輕拉開距離,看了眼,不知薑若淩何時睡去,眼角泛著水光,似是淚痕。
他是明白緣由的,這幾日薑若淩忙於抄經文,幾個晚上沒怎麼休息。
又忙於應付瑣事,身心疲乏。
青竹掀簾來問,左恒示意她噤聲,而後把披風披在她身上,將人抱下馬車,直奔府中去。
青竹秋菊欲說什麼,終是沒說出口,默默跟了上去。
隻等左恒將其安頓到床上,二人將他喊了出去。
秋菊蹙眉道:“你這是恃寵而驕,錦苑是咱們的人,整個季家不是,況且駙馬還安排了影衛,你今日抱公主入府,豈不是要叫駙馬知道?”
左恒在他人麵前就是啞巴,並沒有要回答她的意思,反而默默的擦拭起手裏的劍。
早年就是如此,兩個小丫頭剛跟薑若淩時年紀也小,第一次知道左恒存在時試圖與他搭話,兩人嘰嘰喳喳說了一堆,左恒屁都沒一個。
二人還以為他是啞巴。
直到聽見他在長公主麵前開口。
青竹被左恒這幅目中無人的態度給氣到了,“好好與你說話呢,這關乎公主清譽。”
除了長公主,他最寶貝的就手裏把柄劍了,閑來無事時擦了又擦,難得施舍一個眼神給青竹。
隻兩個字:“不會。”
青竹楞了下,沒明白他的話什麼意思。
看向秋菊,後者也一臉茫然。
他收回視線,繼續擦劍,難得解釋,“不會壞公主清譽。”
聲音有些冷冽。
他的劍,今晚要見血了。
*
深夜烏雲滾滾,雷聲翁翁,有要下雨的跡象,左恒便是這時候離開的,猶如一道鬼魅身影,穿梭在季府。
後半夜下起了大雨,雨水衝刷了濃鬱的血腥味,左恒兀自站在雨中,任由雨水衝刷全身。
他是為了做長公主影衛而生的,聽覺異常敏銳,一點聲響都能叫他察覺,冷眼朝著身後望去,手扶上了沾染雨水的長劍,卻在看到來人後渾身一僵。
薑若淩撐著一柄白扇梅花紙傘,剛步入門中,就對上了他那雙滿含殺意的眸子,在一瞬間又化作詫異,而後消散,顯得有些無措。
不等她開口,就聽見左恒的聲音透過綿密細雨傳來:“對不起公主,下次我將人擄遠了殺。”
薑若淩聲音清淡:“不是因為你,我方才夢魘,驚醒了。”
她死在了雨夜,所以雨夜總是睡的不安寧。
更何況現在與季鴻青和關陽霽接觸的多了幾分,總是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
她隻穿著一襲裏衣,披著大氅,依舊有寒風不斷的掠過她衣角,帶著濕意。
左恒想上前,又生生止住了步子,不想叫她染上血腥氣,說道:“公主快回屋,外麵寒。”
薑若淩並不急,握著傘柄的手點了兩下,左恒了然,上前接下了傘,撐在她頭頂。
傘麵是朝著她去的,左恒甚至未將自己置於傘下,將她送入屋前簷下。
薑若淩回頭看他,恰一道雷電劃破天際,照得左恒麵容光亮,眼眸幽深。
她默默垂下眸子,道:“去淨身,然後過來。”
左恒眼眸光亮驟起,點上璀璨光輝,他唇角似是有了些許幅度,應了聲:“好。”
他一貫用冷水衝洗,可不知想到什麼,改變了主意,去小廚房的老灶台上打了溫爐的熱水衝洗,其間還在屋內點了常用的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