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忽覺人生悲涼。
當初怎麼就瞎了眼,和這廝推心置腹,勾-搭到一處!
接到安化王罪疏,朱厚照笑眯雙眼。
果真如楊先生所言,一動不如一靜。
網子撒開,陷阱布下,大魚小魚自投羅網,盡如所期。
安化王之後,涉事的宗室官員,均紛紛上疏,自陳-罪-過。
非是眾人突生覺悟,幡然悔過,而是對比謀-反,自己不過是從事商道,頂多違反-海-禁,走私市貨,實在算不上大罪。
有安化王和寧王在前擋著,天子追究,九成不會掉腦袋。
運氣好的話,交錢就能贖罪。
待奏疏累積到一定程度,朱厚照當朝下旨,遣廠衛往寧夏,押安化王及其屬官入京。王府家眷暫留封地,由東西兩廠番役嚴加看管。
敕浙江布政使司左參議王守仁,領八百衛軍往南昌,包圍寧王府,押解王府一幹人等入京。
涉事官員,皆下錦衣獄和刑部大牢。
同時,敕宗人府,以祖訓訓誡諸宗室子弟。
“輕者罰金,拘十日,抄錄祖訓;重者杖十,拘宗人府半月,抄錄祖訓,罰祿米。”
比起生死難料的安化王和寧王,處置已經算輕。即使挨揍,也比貶為庶人,掉腦袋強。
而且,棍子不白揍,罰金也沒打水漂。
關入宗人府隔日,便有禦前大伴宣讀聖諭,出海市貨,賺些外快,不是不行。但要經天子同意,統一調派水手海船,再行出海。
“諸親六眷,凡有此意,皆可如例。”
反應快的,當即雙眼發亮。
這就是說,天子也要幹走-私-行當,自己能蹭船撈些油水?
“咳!”
劉瑾斜眼。
什麼天子幹走私行當?
信不信咱家稟報禦前,請將軍到西廠喝茶,暢談一下人生?
嘴快的忙給自己一巴掌,口誤,口誤!
“天子仁德,我等感念肺腑,感激涕零!”
另一邊,穀大用和張永持相類敕諭,分往錦衣獄和刑部大牢。
獄中勳貴、功臣以及地方文武,聽聞敕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竟有這等好事?
“天子金口玉言,豈會欺騙爾等?”
眾人連忙點頭,幾步撲到牢房門前,盯著宣旨的公公,活似在看一錠金元寶。
起初,隻有“罪-臣”“犯-官”參與其中,海船控製在十艘左右,分三批,從雙嶼衛和象山出行,規模並不大。
隨財富累加,江浙等地越來越繁華,希望參與進來的官員越來越多,各方托關係,尋人情,期望能分得一杯羹。
朱厚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海船規模成倍增加,短短幾年,竟達百艘。
出海時,赫赫揚揚,船帆如林,破濤斬浪。
這麼大的船隊,行在海上,恍如一頭巨獸,碾壓所有對手。
爪哇、滿剌加等番邦,遇船隊前來市貨,無不歡欣雀躍。島上明人後裔,仿佛見到先祖口中,永樂朝船隊下西洋的盛況。
海盜和歐羅巴探險家,壓根不敢惹這樣的龐然大物。
見到影子,就要轉動船帆,遠遠避開。
無奈,明船之上,有千裏眼這等利器,兼船速又快,等海盜和探險家們察覺不妙,掉頭逃跑,早就來不及。
身為海盜,就要被黑吃黑的覺悟。
探險家們更需明白,在明朝海域內探險,風險非同一般。遇到明朝海船,性命不保的概率,實在是相當高。
雖然,明朝劃定的海域範圍有點大,橫跨太平洋和大西洋,連通兩大洲……
因船隊撲殺“海盜”,過於幹脆利落,很是引起幾場“國-際-糾-紛”。
港口和市舶司官員見到來人,眾口一詞:“我朝早有律令,船行海上俱為捕魚。閣下所言必為杜撰,沒有實據。”
捕魚?
捕你撒旦的魚!
堪比一座小島的海船,配備幾十門火炮,用來捕魚?
抓鯨魚嗎?!
歐羅巴船長-暴-怒,仗著貴族身份,大聲-抗-議。
明朝官員冷下表情。
你要解釋,本官就給你解釋。接受與否,不關本官的事。
不服?
來戰!
信不信來幾艘滅幾艘,照麵就能-揍-趴-你。
所謂上行下效,有什麼樣的老大,就有什麼樣的打手——咳——屬下。
正德皇帝和年輕的內閣,都是好-戰-分子,堪稱“老實人”的顧榜眼也不例外。好不容易蹭上戰船,嚐到甜頭的京官和地方官,自然要追隨大佬腳步。
能見你一麵,解釋兩句,已是紆尊降貴。
敢跳腳,先揍一頓板子,直接丟海裏。
死了算倒黴。
僥幸不死,領人來報-複,正好一鍋端,為朝廷創收。
作為背後推手,時任內閣首輔的楊瓚,很有些無語。
這樣的作風,是該感到高興,還是反省一下,鐵鍬揮得太勤,廟堂都被鏟歪?
總體來說,應該是前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