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輪流轉。
現如今,明軍隻能被動防守,無法出塞。豈知將來不能麾師北上,飲馬草原。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刀鋒未指,輿圖先備。
楊瓚信不過徐姓商人,卻相信同行的力士,更相信顧伯爺,即使客場,照樣人擋殺人,佛擋滅佛。
遇事不妥,殺出一條血路,也能脫身。
為做掩護,張銘顧鼎輪換出城。明知天使今日抵達,依舊計劃不改。
若被告到禦前,自有理由分辨。
再者,見識過楊瓚的本領,張總戎表示,楊僉憲坐鎮營中,本官很是放心。就其結果,必當是言官俯首,公公貼耳。
誰敢找麻煩,破壞計劃,百分百掉坑裏,使出吃-奶-的力氣都爬不出來。
事實證明,張銘所想不錯。
劉瑾丘聚走進帳中,沒有任何找茬的跡象,反道:“張總戎,顧指揮心係邊事,實為國之棟梁。歸京之後,咱家必稟報聖上!”
顧指揮?
楊瓚微愣,顧伯爺又升官了?
同知本就高他一級,升上指揮,直接兩級。算一算,至少要到副都禦使,才能同顧伯爺平級。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相當難。
都察院中,兩位副都禦使剛及半百,守身持正,多次揭發-冤-案-陋-俗,舉發-貪-官-酷-吏,秉正朝綱,官聲清廉,才幹可見一斑。
此外,兩人曾擔任院試主考,還曾會試讀卷,論資曆,比朝廷中關係,足超出楊瓚兩個馬身。
仰望可,超越實難。
想到這裏,楊瓚不覺歎息。
以顧伯爺升官的速度,五年之內,自己別想翻身。
九曲回腸,楊僉憲心思百轉。
顧鼎站起身,同謝遷趙楠等麵京城而跪,聽宣敕諭。
顧晣臣傷勢未愈,被營衛抬來。
穀大用帶著長隨,也來湊個熱鬧。
楊瓚跪在顧鼎之下,謝丕之前。
劉瑾清清嗓子,展開黃絹,高聲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英國公世子張銘,慶平侯世子顧鼎,欽命總兵官,領軍禦北,破敵近萬,有大功……”
營中簡陋,僅以矮桌代替香案。
線香燃起,青煙嫋嫋。
朔風卷過帳外,劉瑾的聲音似被拉長,不再顯得尖銳。
“副總兵官趙榆,升南鎮撫司同知,賜麒麟服。長安伯顧卿,破敵有奇功,升北鎮撫司指揮使,賜飛魚服。”
“監軍楊瓚,謝丕,顧晣臣,賜銀。”
“有功將士,以首級升賞。殺敵邊民,賞銀,寶鈔,布帛。
“聖旨到,即刻造冊發賞,不得有誤。欽此。”
尾音落下,眾人三拜叩首。
“臣領旨,吾皇萬歲!”
起身後,撤去香案。
顧鼎升帳,召集營中將領,具兵冊上報功勞,分發賞銀。
顧晣臣未回醫帳,幫忙清點人數,抄錄名單。
謝丕前往傷兵營,核對正誤。並遣人至城內,敲響銅鑼,宣天子聖恩,召軍戶貼戶及家眷至左營分賞。
事情分攤開,有條不紊進行,效率極高。
楊瓚看過名冊,未見疏漏,全交謝丕顧晣臣處置。走出大帳,四下裏尋找,看到被穀大用“留住”的劉瑾,立時笑眯雙眼。
銀箱卸下,劉瑾本-欲-馬上離開。
然而運氣不好,沒等沒走出營地,就被穀大用瞧見。二話不說,拉住衣袖,不許走。
“放開咱家!”
劉公公瞪眼。
這是要作甚?!
咱家和你姓穀的沒任何交情,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放開!
給咱家放開!
丘聚在一旁笑著看戲,既不出聲,也不幫忙。
劉瑾急著離開,他則不然。
機會難得,不留下同楊僉憲親近親近,套一套交情,這般火燒眉毛,急著上車,是趕著去撿金子?
各州縣已刮過一回,歸程未必有太多油水,幹嘛要急著走。
這個賬,姓劉的不會算?
按照常理,丘聚的想法委實不錯。
奈何劉公公被楊僉憲坑過幾回,聽到“楊”字都心裏發怵。宣旨之前,見楊瓚笑得和善親切,愈發感到不妙。
留下等著被坑?
傻子才幹!
走,必須走,馬上就走!
心急之下,劉瑾拚著拽斷衣袖,用力扯回手臂。
怎料想,穀公公力氣太大,內府織造房的手藝太好,衣袖沒扯斷,領口直接散開。
寒風中,劉公公披著半邊衣衫,臉色鐵青。
瞅瞅手裏的半邊袖子,穀公公覺得不保險,直接拽上腰帶。
“放開咱家!”
“不放!”
眼見兩人就要開架,丘聚袖手旁觀,絲毫沒有勸架的意思。
楊瓚不得不快行兩步,出聲道:“兩位少監,且聽本官一句……”
話沒說完,穀大用以為“任務”完成,突然鬆手。
劉瑾沒注意,仍在繼續運氣,用力向後一掙,噔噔噔倒退三大步,踩到冰上,沒能站穩,立時摔了個四腳朝天。
寒風吹過,滿營寂靜。
這個結果,實出楊瓚預料。
驚訝之下,嘴巴開合,半晌沒能找回語言。
劉瑾爬起身,扶著腰,止不住眼淚長流。
他就知道,遇上姓楊的準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