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閃爍,焰心-爆--裂,發出-劈-啪-兩聲。
放下筆,楊瓚俯身吹幹墨跡,慎重折好,同“舉薦”趙榆的奏疏放到一處,待明日遞送入宮。
諸事妥當,楊瓚抻了個懶腰。喚家人送來熱水,洗漱之後,倒在榻上。
也不曉得,能不能夢到美人。
黑暗中,楊瓚扯了扯嘴角,打個哈欠,酣然入夢。
南鎮撫司
趙榆正翻閱口供,聞校尉來報,楊瓚有-私-信送到,不禁愣了一下。
“楊禦史?”
論理,楊瓚將要北上,托錦衣衛辦事,也該往北鎮撫司。
給他送信,究竟是什麼緣故?
“帶人進來。”
來者是伯府護衛,北鎮撫司校尉。
見到趙榆,抱拳行禮,不多言,當麵取出書信。
信口未封,趙榆直接展開信紙。看過幾行,額際跳動,嘴角微抽,表情實在難以形容。
“信件之外,楊禦史可有他話?”
“楊禦史讓屬下轉告僉事,陛下麵前,自會稟奏。僉事無需擔心,收拾行囊即可。”
活了三十多年,遇大小陣仗無數,趙榆首次啞口無言。
擔心?
擔心個XX!
一個四品僉都禦使,遇事找的不是同僚,而是錦衣衛。
事情還能更古怪些嗎?
況且,北鎮撫司多少能人,牟斌活脫脫一個邊鎮軍漢,怎麼偏偏找上他。
“趙僉事,卑職尚要趕往東廠,如僉事沒有吩咐,卑職就此告退。”
東廠?
趙榆單手支著額頭,徹底無語。
慶平侯府
書房內,老侯爺同世子對坐,都捧著一隻大碗,手裏抓著麵餅,大口吃得痛快。
侯爵之家,本該錦衣玉食,三餐珍饈。
無奈,在北疆幾十年,回京之後,習慣仍沒法更改。
吃過五張大餅,喝下兩碗羊湯,老侯爺放下筷子。顧鼎匆匆吃完小半張餅,也不再多用。
侯府長史帶人取下碗筷,送上熱茶。
房門合上,老侯爺當先開口,道:“人見著了,怎麼樣?”
“回父親,和二弟稱得上天作之合。”
“恩?”
顧卿的相貌,九分遺傳自顧侯。而顧侯則像極香消北疆的仁宗公主。由此可見,親爹不論,公主的生母必定是個絕色美人。
顧侯端起茶盞,眉尾挑起,同顧卿愈發相似。
顧鼎暗中撇嘴。
幼時被親爹摔打,各種磨練,就差抓起來丟到韃子群裏。長成被兄弟欺壓,坑了一次又一次,告狀沒一個人相信,當真有苦無處訴。
偏親爹兄弟一個模子出來,看到哪張臉,都能想起另一個。
作兒子,他認了。作兄弟,他還能更悲催點嗎?
勉強壓下悲情,顧鼎端正神情,道:“父親,兒觀此人確是不錯,父親隻管放心。”
在客棧時,能將他逼得啞口無言,甚至語出威脅。兩人之間,誰護著誰,真說不一定。
親爹的擔心,實在沒有必要。
想到這裏,嫁娶的念頭,再次衝擊腦海。顧鼎深吸氣,神情突變得古怪。用力搖頭,才將念頭甩飛。
“如何不錯?”
顧鼎動動脖子,開始客棧之事娓娓道來。
顧侯先是眯眼,待顧鼎話落,猛的一拍桌子,笑道:“好!就該找個這樣的!”
看著裂開一角的方桌,顧鼎咽了口口水,默默轉頭。
親爹和兄弟的武力值都是如此驚人,委實壓力山大。
正德元年,十二月丙午
楊瓚受命監軍,持聖旨虎符,離京北上。
同行五十人,以錦衣衛南鎮撫司僉事趙榆為副總兵,中官穀大用為監-槍-官,東西兩廠番役及伯府家人為護衛,馳往興州。
臨行前,天子出奉天門親送。
楊瓚四拜辭行。
將要離開時,謝丕顧晣臣忽同時出班,請命往北。
“請陛下恩準!”
謝遷差點揪斷胡子,李東陽也頗為吃驚。朱厚照卻是哈哈大笑,當即寫下一道手諭,同授監軍,一並北上。
三名監軍,古今少有,聞所未聞。
三人誰為主,誰為副,遇事該聽哪位?不怕鬧出亂子?
群臣勸說無用,多感痛心疾首。
奈何天子-有-權-任性,神仙也沒轍。
愣了兩秒,楊瓚大喜。有這二位同行,別說藩王的小舅子,就是藩王當麵,也能掰扯一下。
謝丕顧晣臣跪地領旨,同時四拜,牽馬走進隊伍。依馬上包裹推測,定然早就打好了主意。
“楊先生,朕在京城候先生凱旋!”
“臣定不負陛下之恩!”
楊瓚再次下拜。
“先生可還有話交代?”
楊瓚突覺牙疼。
知道朱厚照是好意,奈何話聽在耳中,實在有些不對。
隻不過,交代沒有,請求倒是有一個。
“楊先生盡管說。”
楊瓚很不客氣,話相當直接,“禦賜匕首,不足掌長。”
翻譯過來,匕首太短,紮人不方便,換成長點的?
朱厚照:“……”
不慎聽了一耳朵的三位閣老:“……”
回宮取來不及,朱厚照令牟斌解下佩劍,交給楊瓚。
甭管是不是內造,湊合著用。朕親手賞賜,紮人不耽誤。
“謝陛下!”
鄭重接過寶劍,楊瓚再次行禮。
旗幟揚起,眾人登車上馬,行出玄武門。
與此同時,幾騎快馬正飛馳在回京的路上。
顧卿一身大紅錦衣,單手揚鞭,俊麵含霜。
駿馬撒開四蹄,如一道閃電,撕-破-冬日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