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雲圖頷首,“原來二弟就是這樣繞過門禁的。”
“你放屁!”女眷嬪妃的人堆兒裏忽然竄起個人來,是蘭貴妃一身縞素撲在薛雲鶴身前,她將兒子護在身後,指著鬼先生怒叫。她絕不能讓兒子落下這樣的罪名,要真被當成弑父弑君的賊子,不僅薛雲鶴要車裂處死,她也隻剩下殉葬這一條路了。
薛雲圖不怒不急,還有些悲愴的看著她道,“人證物證聚在,本宮也幫不了他了。不過,若是能讓先生將他身上的妖物逼出——”
“落入這神棍手裏?那恐怕也沒有活路了吧!”蘭貴妃豁出去了,活都要活不下去了,她還能怕什麼,“薛雲圖!就算拋了今日不談,就憑你蠱惑皇上不理朝政修仙問道,這可是個一國儲君該幹的事嗎!彈劾你的奏折都要從禦書房堆滿出去,偏生是你糊弄的皇上看不見罷了!”
她太激動了,她用了多少年的青春才爬上這個位置,總不能一朝更替,就叫所有努力付之東流!
“蘭貴妃——”薛雲圖大怒。
就聽下麵鍾離魏緩緩開口,“二殿下出現在宮裏本就存疑,刺殺皇上是天大的大事,應當嚴格查辦,而不是聽這幾個人空口白話!”
可有了鍾離魏這二皇子黨首起頭,別的也就跟著嚷嚷起來,“什麼妖魔附身、鬼怪作亂,那都是看不見的東西,當不得真的。怕是作亂的根本就是人。”
薛雲圖臉色森然陰沉道,“國師曾在宴席上為父皇診治,當時也有贓物被除,可見這並非怪力亂神的說辭。”
另一二皇子黨在底下哼了一聲,“國師找來的贓物可是一雙雙人眼都看著的,若臣能親眼見到二皇子變成個什麼蠍子精老虎精的,那也真是死都無憾了。”
他剛說完,就聽天邊有隱隱聒噪聲傳來,在耳畔時有時無。眾人四下看去,忽而見宮牆之外飛來大片大片的烏鴉,嘎嘎聲一下子充斥在原本寂靜的宮院內。
“災禍、災禍……”有老臣在喃喃低語,和一眾同僚驚慌的歪歪倒到湊在一起。
巨大烏鴉們落在宮牆上、殿上頭,很快停止了鳴叫安靜下來。眾人都還記得前兩日城內奇景,這麼近距離看著不由得心下大駭。薛雲圖也有點慌張,要不是昨夜已經談好,現在絕對不會這麼淡然。
不祥的預感充斥在蘭貴妃心頭,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事要糟了。
隻見在棲息的烏鴉之中飛起一隻有血紅眼睛的,那巨大烏鴉撲棱棱飛來殿門內,直落在薛雲鶴肩頭。他側首看著那鳥,烏鴉也歪著頭和他對視,大眼睛就像兩個紅燈籠一樣圓溜溜的。
蘭貴妃喉嚨中發出一聲怪叫,連忙抱住薛雲圖的手臂,哭泣著用力去拍打轟趕烏鴉。烏鴉扇動了翅膀跳腳,但就是不肯離開,還用嘴巴去啄她白嫩的手背。
鍾離魏看著那些鳥,臉上已經毫無血色了。關於這些烏鴉他就隻有一個印象,那就是十六年前的秋季他的五姑娘降生時候,這些象征著死亡災禍的鳥前來拜賀。他想他知道是誰……
薛雲圖緩緩鬆氣,“想親眼所見的,都已經見到了吧。”
阿烏隔著層層人群看著那邊,有點心情複雜的細細體驗所謂“人情世故”裏的“人情”兩個字。
以前大家多少能留一點點細微的交情,可都在後麵的利益掙紮中磨沒了。可如果薛雲鶴沒有對木鳶下手,她也不至於堅定的偏幫薛雲圖這一頭。
她記得最開始初識,他還是個翩翩公子的樣子。溫潤如玉,輕言輕語的和自己講話,是個溫柔的人。沒有薛浪的話,她還打算拉這個人合作扶持——但幸好還有薛浪。
身邊人敏銳的察覺著她的臉色,“難道你不舍得老情人?”
阿烏瞬間就揚起嘴角,“對呀,真是可惜。以後隻能寵幸你了。”
蘭貴妃還在掙紮著想要將烏鴉趕走,但薛雲鶴隻是將目光眺望遠處,恍惚的對身邊的人和鳥沒有理會。他看見這條路盡頭有個熟悉的黑色的身影,她似乎麵帶滿意的表情,身邊的男人還攬了她肩膀與她一同看著。
他知道了,烏鴉飛來,是因為這兩個人的互相妥協。薛雲鶴一下就放心了,“你等著吧,我若死了,下一個就是你。你以為她會與你安然相處麼?我是鍾離若報複的一個目標,你也是薛浪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