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述住事雙清賣解聽壁角柳遲受驚(2 / 3)

老道仰天大笑道:“難得難得!不過你的誌願太大,夙根太深。譬如卞和的璞,交給一個不會雕琢的匠人,豈不可惜?我的道行,深愧淺薄,不能作你的師資!隻是你我相遇,總算有緣,不可教你空手而返!我於今且傳你靜坐吐納的方法。這是人道的門徑,不論是誰都不能不經由這條道路!”柳遲欣然接受。

老道將方法傳授完了,說道:“看你精進的力量如何?有了甚麼功夫,我自然知道按層次教你。”柳遲心領神會了所傳方法,就在清虛觀朝夕用功。

流光如駛,不覺已是半年。這夜,柳遲正獨自在房中靜坐。忽聽得屋瓦聲響,初聽還疑是貓兒;仔細聽去,覺得貓的腳步,若是在瓦上跑得這麼快,便沒這麼輕。柳遲的視覺和聽覺,本來都比尋常人靈捷:這種又輕又快的腳聲,在尋常人耳裏,必一些兒聽不出;柳遲又正在靜坐的時候,所以能聽出是人的腳步。再側耳聽去,那聲音直奔向自己師傅的院中去了。心裏偶然一動,便想探聽這腳聲的下落。悄悄走到老道人房外,見有燈光從窗格裏,透將出來;裏麵好像有許多人呼吸的聲音。超速首發

柳遲用一隻眼睛,從窗縫裏,向室中張看。隻見自己師傅,依然盤膝坐在床上。兩邊椅上,排列坐十二個人,都是玄色衣服,青巾纏頭,背上斜插一把長劍,腰間懸箸一個革囊,一般無二的裝束;若不是容貌有美惡,身體有高矮,怕連他們自己,地分不出誰是誰來!雙清也坐在末尾一把椅上,身上已不是小道童的衣服,雄赳赳的坐在那裏,全不是乎日溫和的神氣。

隻見坐在第一把椅上,一個二十來歲有書生氣概的少年,立起身來說道:“貫曉鍾在南州,劫節婦王李氏的養老銀九十兩,送與白衣庵淫尼青蓮;在長嶺殺死孤單客商,劫得散碎銀十七兩;逼奸行路婦人,幸得有人經過末得成奸。弟子曾叁次向他背誦師傅的戒條,並細細的規勸他。他背了弟子,故態又作!弟子在通城遇見紅姑,得把貫曉鍾的種種背叛戒條行為,陳述了一遍。”

“紅姑娘的意思,還似乎不大相信;弟於不敢再說。及到了臨湘,遇見宋滿兒,才知道貫曉鍾,早已在紅姑跟前訴說了弟子多少壞話;並把他自己幹的事,都推在弟子身上:還逼要宋滿兒作證。宋滿兒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所以紅姑聽了弟子的話,麵於上很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氣。弟子原打算將貫曉鍾找來,同見師傅。因聽得宋滿兒說,他已奉了紅姑的命,去常德烏鴉山,見朱叁師伯去了。弟子恐怕耽誤了會期,得趕回來,稟明師傅。請師傅發落!”

少年說完坐下。

老道點了點頭,將左手的拂塵,指右邊第九把椅上一個瘦削如柴的漢於,說道:“宋滿兒,你說說貫曉鍾的行為,你所知道的,是不是和你大師兄楊天池剛所說的相同?你和貫曉鍾是在甚麼所在遇見紅姑?紅姑曾怎生吩咐?”隻見第九把椅於上的漢子,驀地立起來,發聲如雷的應了一聲是。

柳遲沒提防像這麼小身體的人,會有這麼宏大的聲音:相隔又很近,隻震得耳鼓亂鳴,倒吃了老大的一個驚嚇。

按聽得宋滿兒說道:“弟子奉命去北荊橋,探瘤於的舉動;半夜,伏在瘤子的臥房上,瓦楞裏麵,正聽得瘤子的聲音,和一個河南口音的男子說話,說的正是與師傅爭水路碼頭的事。忽然有人捉住弟子的腿,將弟子倒提起來;幾起幾落,就到了一片青草場中。弟子因沒有準備,既已頭朝下,腳朝上,手腳都施展不來!及到了草場中,那人將弟於摜下;弟子一看,原來是貫曉鍾!”

“弟子便責備他道:‘這是甚麼所在?怎好是這麼和我開玩笑?幸虧我已料是自己人,若魯莽些兒認你作賊黨,動起手來,豈不誤了大事?’貫曉鍾反笑嘻嘻的說道:‘幸虧我把你提跑。你既知道這裏,不是開玩笑的所在,卻為何敢公然伏在人家臥房上?我若來遲一步,怕你此刻,已被賊人的飛劍斬了呢!’”“弟子聽了這話,問他:怎麼知道?如何也到這裏來了?他說師傅差他去南州送信。回頭在路上遇見一個河南的珠寶商人,小小的包袱裏麵足有十萬銀子的珠寶:這一票買賣做了,足夠二叁年的揮霍!因此就跟了下來。本打算夜間和那商人,同落了店,方去動手的。誰知商人並不落店,逕投這裏來;我一打聽,才知道就是瘤子的家裏!思量這票買賣,十九難成;沒得打草驚蛇,使瘤子有了準備,反妨礙爭碼頭的事!但是這珠寶客商。怎的會投宿在瘤子家裏?這事很有些可疑,倒不可不去探聽探聽,喜得我不曾冒昧動手!”

“誰知這珠寶商人,就是瘤子的師叔,江湖上人人知道的楊讚廷,綽號叫做四海龍王的!我仗箸紅姑給我的那張九丁九甲的符,到急難時,可以借遁;便大膽進了瘤子的內室,伏在天花板裏麵。才伏下,就聽得有人在瓦上響動;心裏疑是賊黨,到瘤子家裏來的,打屋上經過。再聽下去,見也是伏不動,並且伏的地方,就在我上麵;才知道必是自家人,來探聽瘤子的舉動的。聽得瘤子在下麵,對楊讚廷說和師傅爭水陸碼頭的事。”

“說不到幾句,屋上的瓦,被壓得裂了一片。那聲音傳下去,二人便突然截斷了話頭。接聽得瘤子的聲音,很低微的笑道:‘還是飛劍快,老叔甩不起身!’我一聽這話,知道不好,急忙借遁出來;也來不及向你說話,隻好提住你的腳就跑!你倒怪我不該和你開玩笑!”

宋滿兒說到這裏,老道點頭笑向坐第一把椅的楊天池說道:“貫曉鍾的品行,我早知其不端!我所以這麼優容他,一則,因他父親貫行健,和我係叁十年至交,他得這一個兒子;二則,我門下叁十九個徒弟,論本領,他還不及你;若論機警精明,你們叁十五人都不及他;便是紅姑那麼賞識他,也是因他能做事,所以賞給他丁甲符。”楊天池忙立起身應是。

老道掉過臉向宋滿兒道:“後來怎樣呢?”

宋滿兒道:“弟於問他要上那裏去?他說信已送過了,橫豎離會期尚早,想順路去看看紅姑。他又:‘說楊師兄可惡,倚是大師兄,遇事幹涉我;他也一般的欺孤虐毖強奸女人,他的行為,我都知道!我看有楊讚延在這裏,你一個人,也不見得能探出甚麼舉動來,並且還怕失腳!罷若非我見機得早,怕不是白光一亮,喳的一聲,你宋滿兒的頭,就滾下瓦楞去了嗎?不如同我去看紅姑。或者紅姑曾聽了瘤於甚麼消息,說給你聽,倒比你在這裏打聽的,還要實在些。’”“當下弟子依了他的話,從北荊橋動身往臨湘。才走到魚磯遇見解清揚,說紅姑不在臨湘,現在喻洞歐陽靜明師伯的家中。弟子聽了,不願意跑這麼遠:貫曉鍾不依,非拉弟子同去不可!弟子得和他一陣,到了喻洞,在歐陽師伯家住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