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因有事回新寧縣去了:書齋空??沒人住,也沒托朋友照管。向樂山本來與這位公子熟識,便扭斷了房門上的鎖,在書齋裏住??。
這夜睡到半夜醒來,見腳頭有一人睡??,鼾聲農地。向樂山疑心是室主人回來了;連忙坐起來招呼。隻見那人翻轉身又睡??了!向樂山看那人,腳上穿??一雙草鞋;知道不是室主人。
台頭看了看門窗,仍是嚴封末動。暗想:這人必有些來曆。若是尋常穿草鞋的人,不但不能進來,並不會有這種舉動,我倒得推醒他,問他一個明白,看他如何進來的?
隨手在這人腿上搖了幾下;隻聽得這人口裏含含糊糊的罵道:“半夜叁更的,不好生睡覺,要這麼大驚小敝的鬧些甚麼!”罵完鼾聲又起了。
向樂山越覺得不是尋常人的舉動,便也不再搖他了。打算等到天明了,再和他談話。不料自己再睡了一覺醒來,已不見那人的蹤跡了!忙起來檢點門窗,仍舊一些兒不曾啟動!不覺連連跺腳道:“可惜,可惜!有這般異人同睡一夜,竟一無所獲的放他走了!”獨自歎惜了一會,地無計可尋,悶悶的過了一日,以為再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第二夜才要人睡,即覺得床帳微微的一動。
向樂山驚得睜眼一看。昨夜同睡的那人又睡在腳頭打呼了!也不知道從何時睡下來的?這番那肯怠慢!翻身跳了起來,顧不得那人生氣,連推帶搖的說道:“你是那裏來的?也不問這房裏的主人是誰,就敢睡一夜,又睡一夜!”
那人慢騰騰的生了起來,迷離??兩眼,望了向樂山一望,笑道:“你若是這房裏的主人,我也應該對你講一個禮節!一般的偷住人家的房間,管甚麼睡一夜兩夜?”
向樂山見那人是一個遊力道士的裝束;頷下一部花白胡須,年齡約在五十歲以上;說話聲音宏爽,滿臉帶??笑容。遂點了點頭說道:“話雖如此,但也應份個先來後到;不過我此時也不問這些了。道人適從何來?怎麼來去全無聲息?”
道人哈哈笑道:“你都不用問我!今夜月色大佳,我的瞌睡,既被你鬧醒,且帶你去雲麓宮玩玩!”向樂山道:“月色雖好,但此時已過了半夜,等我們走上雲麓宮時,月已銜山了,還有甚麼可以玩賞咧?”
道人又是一個哈哈道:“沒有月就賞日,又有何不可?人家說讀書人固執不通!丙然,果然!”
向樂山從來不曾被人罵過固執,??得也笑道:“既如此,就走罷!”說??,待伸手開門。
道人一手換了向樂山的手道:“但閉上眼,不要害怕!”向樂山知道道人非凡二即依吉將雙目緊閉,隻覺得兩腳一軟,身體就飄飄的往上升騰;心裏還害怕頭頂茗夭花板,誰知竟是一無阻擋二正在詫異,兩腳忽踏了實地。道人更高聲打??哈哈道:“你看,這是甚麼所在?”
向樂山將兩眼一開,隻見一座巍峨的雲麓宮,被清明的月色籠罩箸,彷佛如水晶爆殿一般。
低頭看湘河裏的水,光明澄澈,映??皎潔月光,曲曲彎彎,宛如一條白銀帶。台頭遠望長沙城,但見萬家煙霧,沉寂無聲,幾點零落斷續的漁火和寒星雜亂,辨不分明。
不覺失聲叫道:“妙啊!像這般的夜景,人生能得幾回領略!”
他口裏一麵叫吵,心裏一麵轉念道:“這道人若不是神仙,同能有此道?衝我數年在外尋師,於今得遇這樣的人物,頁算是叁生有幸了!豈可錯過?”隨即雙膝往地下一跪,朝??道人叩頭道:“師傅兩夜來和弟子同睡,必是憐念弟子兄仇末報,特來指引弟子一條道路的;弟於隻要報了先兄的仇恨,此後有生之年,願終身侍奉師傅!”說罷,想起自己哥子遇難之慘。又放聲痛哭,連連叩頭不止。
道人扶起向樂山說道:“容易,容易!自有你報仇雪恨的一日!”向樂山聽說容易,才轉悲為喜,立起身問道:“弟子的仇人在那裏?求師傅指示!”道人搖頭道:“等歇再說罷!”
向樂山料想拜了有這般道術的師傅,兄仇是不愁不能報的了!心裏頭頓時高興起來。見湘河裏的水,光平如鏡。他自從行刺嶽川知府不??之後,恨自己不會投石於,時常練習打石子,它的石子打的最遠,又有準頭。這時心裏一高興,就從地下拾起一個石子來,望江心中打去。
在嶽麓山頂上望湘河,覺得就在眼底,其實距雛有二十來裏。任憑向樂山如何會打石子,那裏能打到二十來裏遠呢?自然石子打去,江心中毫無動靜,落在半山中草地上,連一些聲息也沒有!道人在旁看了,反操??手大笑。
笑得向樂山紅了瞼,對道人說道:“從此地到江心有二十裏,師傅能打得到江心麼?”
道人笑道:“打到江心算甚麼?我還要打破這個月光呢!你瞧??罷!”隨手拾了一個碗大的石頭,對準江心拋去。
那石頭破空的聲音,比響箭還大;按??就是那鏡麵也似的江水,正在月影當中,忽起了一個盤籃大的濺花,一刹時牽動了滿江的波紋;好一會,那噗通的聲浪,才隱隱的傳入耳鼓來;月影在水中,隻是搖搖不定。
這時向樂山心裏又驚又喜的情狀,頁是形容不出!連忙向道人說道:“師傅務必將這本領,傳給弟子!弟子將來與仇人相遇的時候,有了這種本領,那怕相隔二十裏,隻要看得見,便不愁他跑得了!豈不痛快嗎?”道人點頭笑道:“容易,容易!你此時腹中,有些肌餓了麼?”
向樂山正苦饑餓,便答道:“饑是饑了;但如此夜深,有甚方法弄得箸吃的呢?”
道人照來時的模樣,一手換了向樂山的手,喝聲閉目。
這番又覺與剛??來時的情形不同:來時是步步往上騰高,耳中並不聽得甚麼聲息:這番雖一般的兩腳一軟,身體淩空,但耳中聽得呼呼的風響,身體卻一步一步的往下降。兩腳末踏實地之先,耳裏已聽得有更鑼之聲,隨即??地,睜眼一看,隻喜得向樂山跳起來了不知二人飛到了甚麼所在?且待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