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成是個極忠厚的人,也不知要怎生回答,但有點頭應是的分兒。呂宜良說完,從袖中抽出一本舊書來,對柳遲說道:“你二年半吐納功夫。足抵旁人一生的修;雖說是你的夙根深厚,道念堅誠;然而笑道人的蒙以養正之功,不能磨滅!你於今雖拜在我門下;笑道人的恩施,你終身是不可忘記的!”
柳遲到此時,才知道老道叫笑道人。心想:怪道他開口便笑,前年在清虛觀的時候,每日總聽得他打幾次哈哈;原來是這般一個名字,可算得是名副其實了。
聽得呂宣良指著那本舊書,繼續說道:“這是一部周易,傳給你本來太早了些;因你已有了這個樣子的內功,道念又堅誠可喜,不妨提早些傳給你。超速首發但是這部周易,你不可輕視!這是我師父的手寫本;傳給我,精研了幾十年。我師父原有許多批注在上麵;我幾十年的心得,又如了不少的批注。歐陽淨明相從我二十年他的道念也十分誠切,心術又是正當;我所以不傳給他這部周易,就為他資質不高,沒有過人的天份;怕他白費心思,得不著多大的益處。”河南劉鴻,資質穎悟,不在你之下;因他英華太露,不似你誠;我當時尚慮他不是壽相,卻沒見到他的心術,會有變更!此時傳傍你,在學道的同輩中,也算得是難逢的異數了,你潛心在這裏麵鑽研,自能得著不可思議的好處!明年八月十五日子時,你到嶽麓山頂上雲麓宮的大門口坐著;我有用你之處。切記,切記!不可忘了,”說著,將周易遞給柳遲。
柳遲慌忙跪下,雙手舉到頂上,捧受了周易;拜了拜,說道:“弟子謹遵師令,不敢忘記!”
呂宣良含笑點頭,向笑道人說道:“歐陽淨明告訴我,說是你和甘瘤子,爭水陸碼頭,你很得了采!事情畢竟怎樣?”
笑道人立時現出很慚愧,又很恐慌的樣子,勉強陪著笑臉說道:“小侄無狀。氣量未能深宏,喜和人爭這些閑氣,說起來真是愧煞!”
呂宜良大笑道:“不妨,不妨!這又何關於氣量?這種閑氣,我就爭得最多!”
笑道人道:“這回的事,很虧了歐陽師兄,替小侄幫場;否則,有甚麼可得!楊讚廷很是一把辣手,非歐陽師兄與他一場惡鬥,將他逼走;勝負之數,正未可知呢!”
呂宣良道:“你們較量的所在,不就是在趙家坪嗎?那麼好的戰場,在北方平陽之地,都不容易找著;何況南幾省,全是山嶺重疊,除了那趙家坪,再到何處能找一蚌穿心四五十裏一半如鏡的地方來?也無怪平瀏兩邑的人相爭不了。戰場是好戰場!地方也真是好地方!”
笑道人說道:“地方雖好,卻是於小侄無關。”
呂宜良長歎了一聲,立起身來說道:“世人所爭的,何嚐都是於自己有關的事?所以謂之爭閑氣。我還有事去,先走了。”隨向柳大成點頭作辭。
梧桐樹上的兩鷹,如通了靈的一般,見呂宣艮作辭,都插翅飛了起來,在天井中打了兩個盤旋,像是很高與的樣子,望著呂宣良唧唧的叫。呂宜良抬頭笑道:“席上全是齋供,等歇去屠坊要肉給你們吃。”柳遲忙說道:“要肉弟子家有;但不知要生的,要熱的?”
呂宜良搖手笑道:“不要,不要!這兩隻東西的食量太大了,吃飽了又懶惰得很,並且不能慣了他;他若今日在這裏,吃了個十分飽;便時常想到這裏來。雲麓宮的梅花道人;就被這兩隻東西,拖累得不淺!獵戶送梅花道人的兩條臘鹿腿,被這兩隻東西偷吃了;一隻臘麂子。幾副臘豬腸肚,也陸續被兩隻東西偷吃了;若不是看出爪印來,還疑心是雲麓宮的火工道人偷吃了呢!”
笑道人問道:“他們背著你老人家,私去雲麓宮偷吃的嗎?”
呂宜良搖頭說道:“那卻還沒有這麼大的膽量!如果敢背著我,私去那裏偷盜,還了得嗎?那我早已重辦他們了,幾次都是我教他去雲麓宮送信,梅花道人不著犒賞他們,它們便幹出這種沒行止的事來!但是也怪梅花道人,初次不該慣了他們!因我初次到梅花道人那裏,梅花道人拿了些薰臘東西,給他們吃了,就吃甜了嘴!從那回起,凡是經過薰臘店門首。這兩隻東西,便在我肩上唧唧的叫;必得我要些臘味。給他們吃了,才高興不叫了。得了派他們去雲麓宮的差使,直歡喜得亂蹦亂舞起來;誰知他們早存心想去雲麓宮討薰臘吃!”
說得柳大成父子和笑道人,都大笑起來。
兩鷹好像聽得出呂宜良的話,越發叫得厲害。柳大成連忙跑到廚房裏。端了一大盤切好了的臘肉來。呂宜良道謝接了,用手抓了十多片向空中撒去;兩鷹真是練就了的本領,迎著肉片,嘴銜爪接,迅速異常,一片也不曾掉下地來;那需片刻工夫,即將一大盤臘肉,吃得皮骨無存;飛集在呂宣良肩上。笑道人也同時作辭,二人飄然去了。
且慢,第一第二兩回書中,沒頭沒腦的,敘了那們一大段爭水陸碼頭的事;這回從呂宣良口中,又提了一提;到底是樁甚麼事?不曾寫明出來,看官們心裏,必是納悶得很!此時正好將這事表明一番,方能騰出筆來,寫以下許多奇俠的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