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述住事雙清賣解聽壁角柳遲受驚(3 / 3)

“貫曉鍾不服大師兄遇事幹涉他,他對紅姑說,大師兄如何在通州劫寡婦王李氏的養老銀,如何與白衣庵的淫尼青蓮通奸,並一一將他自己幹的壞事,完全推在大師兄身上;要弟子證實他的話。弟子因實在不曾聽說大師兄有這些違戒的事,也不知道這些事是他自己幹的,不好怎麼說:紅姑卻也沒問弟子。”

“紅姑吩咐弟子道:‘北荊橋用不再去了!我此刻有要緊的事,須往通城。你替我去臨湘,傳個信給桂武夫婦;隻說:我暫時不得回臨湘,教他夫婦在這一個月以內不可走動,我有用他們的時候,得隨時聽候調遣。’”“貫嘵鍾想跟弟子同去臨湘,說:長遠不見桂武夫婦了。紅姑道:‘這時那有給你閑行的工夫:我這裏有封緊要的信,限你七日來回,送到烏鴉山,朱叁師伯家裏。’貫曉鍾接了信,與弟子分手。弟子到臨湘的第二日,大師兄也到桂武家來了。”

柳遲躲在窗外,正偷聽得出了神;陡覺得一陣涼風過去,兩眼被紅光射映,彷佛房中失了火一般:正自驚異不過:即聽得房中齊聲說:紅姑來了:再看自己師傅,已下了床;兩旁坐箸的十二個人,都垂手直立起來。一個遍身穿紅的女子站在房中間。

那女子的裝束,非常奇怪:自頂至踵火炭一般的統紅;也不知是甚麼材料製成的衣服,紅的照得人眼睛發花!頭瞼都蒙紅的,僅露出兩眼和鼻子口來;滿身紅飄帶,長長短短,足有二叁百條;衣袖裙邊,都拖在地下,看不見她的手足;賽過石榴花的瞼上,兩點黑漆般的眼珠,就如兩顆明星,閃閃搖動;櫻桃般的嘴唇聞處,微微露出碎玉般的牙齒來。

柳遲正要聽這紅姑說些甚麼,誰知一開口,幾乎把柳遲的魂都嚇掉了!

隻聽得紅姑說道:“你們這些人,那裏如此大意。難道竟不知道窗外有人偷聽嗎?”

柳遲一聞這話,就想提腳跑回自己房裏。接聽得自己師傅哈哈大笑道:“自家徒弟,有甚麼聽不得?”紅姑也笑說道:“我若不知道是你自家徒弟,就肯饒恕了他麼?”師傅放高了聲音,同窗外呼道:“柳遲!到這裏來!”柳遲估料不至受責罰,遂脫口應是,自己定了定神,緩步走了進去;先向紅姑衍了禮,才向自己師傅叩頭,自承偷聽的罪。老道命柳遲坐在雙清下首,讓紅姑床上坐,自己坐在旁邊。

大家都就了坐,老道才向柳遲說道:“你列我門下,才得半年;道心雖堅,隻是日子太淺,還說不到應用的本領。我因你將來可望大成,不肯教你小就,所以傳你的道家正軌;一切用世的方術,都不給你知道,為的是怕分了你的道心!不然,此時的會,正不妨教你叁預!你還沒到窗下,我就知道你因聽得屋上瓦響,悄悄從西院跟來;我因想趁此教你認識你的這些師兄,所以聽憑你在外偷看。你這些師兄的麵貌,此刻你都已識得了:還有二十叁個,今晚都得齊集此處;等他們到齊了,我一一將姓名說給你聽;你好生記取不要忘了!”

柳遲剛起身應是,猛聽得半空中,笑聲大作。笑聲裏麵,還夾箸一個很蒼老的聲音說道:“勞老弟與紅姑候久了!勿罪勿罪!”語聲才畢,秋風飄落葉似的,一連飄進二十五個人來;老道紅姑和房中坐的人,都一齊起立。

首先地的,是一個儒衣儒冠鬢發皓然的老者;老者後麵,跟一個頭似雪發加霜的老太婆。

柳遲猜想這老太婆的年紀必已在八十開外;然手中所拿的一條杖,是水磨純鋼的;枝頭一隻金色燦然的鳳,那鳳的身體比茶杯遠大;鳳尾聚起來;恰恰一手把握得下:彎彎曲曲的叁尺多長,便成了一條杖;估計這杖的重量,至少也得五九十斤;那老太婆提在手中,和尋常的老人,拿一條極輕巧的竹杖相似。

老太婆的後麵,也是一個白胡須老頭;頂上光滑滑的,沒一根頭發;兩條白眉毛,卻向兩隻眼角邊垂下,足有二寸長;胡須疏而短,兩眼笑眯眯的,活像是畫中的壽星!

隻手中少了一條杖,卻握一串念珠。跟在這老頭兒後麵的,便是些俊醜不等,肥瘦不一的漢子;年紀隻在二十以上,四十以下,也都與房中諸人,一般的裝束。

老道先向老太婆行禮說道:“勞嫂嫂遠途跋涉,心實不安:但是這回的事,確非借重嫂嫂不可!”老太婆不待老道說完,即答禮笑道:“自家人,何須如此客氣!”說罷,掉過臉向紅姑道:“你家離這裏近,畢竟比我快些。”

紅姑一麵點頭,一麵笑對兩個老頭兒道:“兩位一個是南極星,一個是北極星,倒怎的做一道兒來了呢?”後麵像壽星的老頭兒笑道:“南極星和北極星,本來常是在一塊兒的;你沒見過百壽圖嗎?”老道也笑說道:“話雖如此說,隻是兩位不前不後的同到,是在途中偶然相遇的嗎?”

老太婆就床上坐下來說道:“那有這麼湊巧,能在途中相遇!我們會合在一處的緣故,說起來話長呢!隻好慢慢兒說罷!”老道讓兩個老頭兒坐下。立在兩旁的十二蚌漢子,齊上前請安。

柳遲心想自己的身體小,若混在裏麵上去,必沒人瞧見;便立等候十二人退下來,才上前向叁人叩拜。叁人齊問:“這小子是那裏來的?”

不知柳遲怎生說法?叁人畢竟是誰?且待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