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軍戶人家,能吃一口飽飯就是要道一聲僥幸,誰能沒事追求什麼軍人榮譽?
那可真真是笑話了。
現在卻終於到了時候!
等軍人知道追求榮譽,知道團體精神,視勳章為自己最漂亮的戰袍點綴之時,就是一個集體真正成型,真正奮發的時候!
後世一支軍隊,根基全無,輾轉萬裏,但行伍之間,秩序井然,軍紀森嚴,一聲號令,就是勇往直前。
這靠的就是一種信念,一種集體的歸屬感。
固然可以有人單獨求活,但念及同袍好友時,還是要冒著危險留下,一個團體到這種時候,才算真正成型。
“好,很好!”
張守仁站立起身,慨然道:“李兄弟,一切會如你們所願的!”
身為哨官,李勇新也是替下屬們傳話,但沒有想到,張守仁卻是這麼痛快的答應下來。畢竟現在堡中和所城到處都是從登州或山東過來的官員,哪一個身份都是得罪不起,哪一個都是要人敷衍招待。
鍾顯一群人都是忙的語氣虛浮,人又黑又瘦,但張守仁又能好到哪兒去?
他隻是因為上位者的尊嚴在強撐著,其實眉宇間的疲憊之色,任誰都能瞧的出來。大勝之餘,事情太多,要操心的事也太多了。
別的不說,迫在眉睫的威脅還沒有徹底解除,即墨營的王把總是被捆了石頭沉了海,死都死了好些天了,但即墨城中的秦增壽可還是活的好好的,掌握著幾百營兵,就在肘腋之間。
萬一和登州的丘磊勾結一處,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威脅!
這麼多事在身上,大家也是私下裏提一提,沒抱太大的指望,誰料想,眼前的大人居然一口就答應下來了。
“到底還是俺們大人……”
李勇新嘴裏說著抱歉的話,神色也是慚愧和後悔夾雜的神情,但心底裏頭,無論如何也是遏止不住的一陣陣的感動。
這樣的大人,才值得自己以死報效,值得兄弟們以死報效!
無論是何時何地,是什麼樣的情形,眼前的大人,始終是把營中兄弟們放在第一位的。
“兔崽子好好養病,最多也就是這兩三天的事了,別到時候你的傷沒好,沒法子親自領老子給你頒的勳章……”
事情說完,張守仁也是從剛剛的震撼中醒了過來,他此時的心境自是十分高興,眼看著李勇新眼裏藏不住的一點狡黠,心中也是明白,這個書生哨官,其實並不是表麵上的那麼簡單。
“這幫王八蛋,算計到老子頭上來了。”
李勇新肯定是出頭鳥,後頭一批伸手要勳章功績的人。沒準還有幾個隊官夾雜在裏頭扇風點火,大家都是明白,朝廷記功沒用,得要大人記住才行,至於怎麼記的住,當然是張守仁在事前已經大肆渲染過的勳章了。
打磨製作的時候,大夥兒也是瞧見過。不論是什麼材質,都是製作的十分精良,從勳章本身到勳帶,任何一個小細節都是花費了極大的功夫來製作,一看之下,就知道是絕佳的上品。
這個時代的手工巔峰原本就高於工業時代的機器產出,手工打磨製作的勳章,更加華美漂亮,更令得人動心。
再加上背麵有字,還有證書,在浮山營效力的人,誰不想得到這麼一枚?
“大人說笑了。”
李勇新是書生出生,還有點書呆子氣,被張守仁這麼粗野的一罵,也是有點兒不好意思。不過距離感也是無形中少了很多。
“不說了,好好養傷吧。”張守仁擺一擺手,轉身便是出門而去。
“你小子,夠楞的。”孫良棟久在張守仁身邊,對他的心思也是了解了幾分,一邊要匆忙趕上去,一邊就是齜牙咧嘴的笑道:“俺們不敢說的,叫你給說了出來。”
“這也是弟兄們想要的,”李勇新神色淡淡的,卻也是有說不出的倔強:“大夥兒不願死傷了弟兄,就拿幾兩銀子算完,得叫人知道,我們潑出命來保一方平安,可不止是得幾兩銀子。這也是大人常說的,武人也有武人的榮耀,莫要被人輕易看輕了。”
“你小子,夠種!”
孫良棟又是誇讚了一句,然後才匆忙趕了出去,一時間,屋中又是空了下來。
李勇新這才躺回床上,隻是在躺下去的時候也是隱隱擔心,現在堡中文官這麼多,大人搞什麼儀式出來,莫要被文官們恥笑,或是阻止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