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起來要往外走。
“回來!你們也商議商議你們的事,回來我或者可以替你們決定一下。”他說完慢慢的臥下。兩個少年輕輕的走出去。
兩個走出來坐在磨盤上。
“你知道我叔父的曆史?”李應問。
“他作過知縣,我知道,因為和上司講理丟了官。”
“對!以後呢?”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可是昨天叔父告訴我了,叔父自從丟了官,落得一貧如洗。他心灰意冷,無意再入政界,於是想經營一個買賣,自食其力的掙三頓飯吃。後來經人介紹,和老張借了二百塊錢,又借了一百,共總三百。這是叔父與老張的關係。”
“介紹人是城裏的衛四。”李應停頓了一會,接著說:“衛四後來就自薦幫助叔父經理那個小買賣。後來衛四和老張溝通一氣,把買賣拆到他自己手裏去,於是叔父可是無法逃出老張的債。叔父是個不愛錢的人,因為不愛錢就上了人家的暗算。我和我姐姐自幼跟著叔父,我的父母,我甚至於想不起他們的麵貌。”李應說著,把嘴唇接著淚珠往嘴裏咽。“叔父決不會把我送在老張的學堂去讀書要不是欠老張的債。老張拿我當奴隸,現在我才知道,那是他強迫叔父答應他的。叔父昨天哭的說不出話,他明白,然而他……他老了,打不起精神去抵抗一切了!這是他最痛心的事,也就是他隻求一死的原因!前幾天老張又和叔父說,叫我去挑巡擊,他的意思是把我送在那個腐敗衙門裏,他好從中扣我的錢。叔父明白這麼一辦,不亞如把我送入地獄,可是他答應了老張。他隻求老張快離開他,他寧可死了,也不肯和老張說話,他不惜斷送一切,求老張快走。叔父是明白人,是好人,然而——老了!”
“我明白了!我們怎麼辦?”王德臉又漲紅。
“不用說‘我們’,王德!你與老張沒惡感,何苦加入戰團?我決不是遠待你!”
“李應!我愛你,愛你叔父!不能不加入!我父親是受了老張的騙。他見了父親,總說:‘快複辟了,王德的舊書可是不能放下,要是放下,將來恢複科考,中不了秀才,可就悔之晚矣!’我早就想不在那裏念書,然而沒有機會。現在我總算和老張鬧破了臉,樂得乘機會活動活動。我有我的誌願,我不能死在家裏!”
“我明白你的誌願,可是我不願你為我遭些困苦!”
“我們先不必爭執這一點,我問你,你打算作什麼?”
“我進城去找事!隻要我能掙錢,叔父的命就可以保住!”
“找什麼事?”王德問。
“不能預料!”
“老張放你走不放?”
“不放,拚命!”
“好!我跟你進城!跟父親要十塊錢!”王德以為有十塊錢是可以在城裏住一年的。
“我一定要進城,你不必。”
“我有我的誌願,我進城不是為你,還不成?”
兩個人從新想了許多方法,再沒有比進城找事的好,李應不願意同王德一齊進城,王德死說活說,才解決了。
他們一同進來見李應的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