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處的光撕開了黑夜的幕布,夜裏的雪停了,可黎明卻格外的冷,尤其是在冷風蕭瑟的過道上。
白華英的衣角被吹得裂裂作響,她緊了緊繡月牙的煙青色褙子,側頭微微一笑,“大娘子出身書香門第,自然非常人能比,這幾日,就叨擾大娘子了。”
柳氏捏著帕子泫然欲泣,“我知道,先前那些事,你是與我生分了,可我也是沒有法子,等你將來當家做主了,定會理解我的難處。”
尋常人家裏,哪個子女會喚大娘子的?縱然不是親生的,也會顧著顏麵喚一句母親。
如今這一聲一聲的大娘子,喚得她左右為難,在府裏頭總有些人在嚼舌根子,若是說她苛待先大娘子遺女的事兒了出去,隻怕她在上京就要落個不好的名聲了。
白華英隻淡淡的瞧著,她心裏便有些發虛。
“這些日子你就在你二妹妹屋裏同她一道兒住下,若有哪裏缺了少了的,隻管差人來回我,我一並給你安置妥當。”她伸手去拉白華英,眼看靖安伯就要回來了,總不能到時候失了和氣。
白華英卻錯手拿了秀心捧來的湯婆子端在手裏,“多謝大娘子。”
“走吧,你這忙了一夜也該乏了,正好去歇一歇,如今你二妹妹正在做衣裳呢,原本還想著過來替你量一量尺寸,如今你過去了,正好省得她過來一趟了。”柳氏裝模作樣的擦了擦眼瞼,端得一副和善的模樣。
白華英與她一道雪院。
府裏如今芹小娘哄著白耀輝去用早膳,一邊替他布著菜,一邊欲言又止。
見他快要吃完了,這才歎了歎氣,“到底還是英丫頭有手段,如今府裏頭可真是托了她的福了。”
白父嚐了口白粥,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但眼下賑災,該有的樣子總是要有的,便忍了下來。
“英兒如今長大了,懂事不少,我瞧著心裏也寬慰。”
芹小娘替他盛了碗湯,語氣越發的嬌柔,“再如何厲害,也是虧得主君教導有方,咱們府裏這些年待她妥貼照顧,她能夠好起來,也算是姐姐在天有靈了,想必瞧了也是歡喜的。”
提及先大娘子,白父神情一暗。
他原不過是個探花郎,一介白衣的出身,最後伯爵府家那驚才絕豔的獨女嫁了他,還曾是一段佳話,那些日子夫妻伉儷情深,她又是溫婉聰慧的性子,二人合詩作對,分外合拍,可後來生下白華英便去了,成了他心裏永遠的痛。
“嗯。”白父淡淡的應了一聲,心下想起卻感慨不已。
芹小娘見他沉默了,不由咬了咬牙,那賤人如今走了多少年了,先前主君將那小賤人丟在棲梧院裏不聞不問,她還隻當是瞧了那醜八怪生了厭了,可這些年一路過來,她心裏便明白了,他不見白華英,隻是因為難產而死的前妻,心鬱難解!
甚至每年那賤人的忌日,他都會休假,呆在書房裏,瞧著那賤人的話不食不語!
這是她羨慕,卻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若早知今日,當初她又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