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齊威王再次附和,“前次田因齊也未到會,此番算是將功補過!魏兄不必推辭,田因齊實意推舉,並無半點虛假。”掃向眾公侯,語氣誠懇,“也請諸位聽因齊一言。因齊之所以推舉魏兄,原因有三,其一是,魏地處中國,為天下中樞,當執牛耳;其二是,我等會同合縱,意在摒秦,魏西接強秦,抗秦首當其衝,因而魏兄當執牛耳;其三是,昔日文侯內實倉廩,外修甲兵,中和德政,數合諸侯,堪為天下典範。及至魏兄,內善治國,外善治兵,足當此任!”
齊威王連說一二三,真真假假,聽得魏惠王耳根發熱,臉頰熱燙,雙手再推:“不可,不可,魏罃沒此德望,不敢再執牛耳矣!”
楚威王望向蘇秦:“蘇子,群龍不可無首!合縱是你倡導的,牛耳你又堅辭不執。熊商與田兄實意舉薦魏王,他又不肯,你來說句公道話,由誰執掌合適,我等盡皆聽命!”
眾人齊望蘇秦。
平心而論,六國縱親,實力最強的是楚,稱王最早的也是楚。楚威王拒執牛耳不說,這又力薦魏惠王,實出蘇秦所料。見他此時將球推過來,蘇秦隻好接招,笑道:“六國縱親,即為一家,自應不分主次,不論大小。因而,誰執牛耳皆可,不過是代行公道而已。因而,蘇秦建議,縱約長之位,可由諸位君上輪流擔當,每君輪值一年。”
如此大的難題,蘇秦輕輕一句就化解了。六國君主一聽,皆是振奮。尤其是韓、趙、燕三個小國公侯,見蘇秦此言一如所擺圓席,絲毫沒有蔑視他們邦小勢弱,內中充滿感動。
“諸位君上,”蘇秦環視一周,緩緩說道,“至於此番會同,蘇秦倒有一個建言。方才楚王建議由魏王執牛耳,蘇秦竊以為在理,因為會同地點是在孟津,屬魏國地界,魏是東道主,魏王理當出任合縱會同首任縱約長,任期一年,至明年秋分日為止。至於下一年由何人接任,蘇秦另行奏請諸位君上,他日複議如何?”
趙肅侯、韓昭侯、燕文公盡皆點頭,楚威王、齊威王輕輕鼓掌。
魏惠王不好再推,拱手一圈:“諸位兄長,蘇子,既然大家都來抬愛,魏罃就不推辭了,明日權執牛耳,竭盡地主之誼!作為回報,魏罃承諾,諸位在魏的所有開銷,包括明日會同一應開銷,盡由魏庫支出!”
五位君主盡皆抱拳:“謝縱約長!”
“不必言謝!”魏惠王擺擺手,嗬嗬笑道,“魏罃這是拋磚引玉。及至明年,不究是哪位接替縱約長,魏罃就又賺回來了!”
眾人皆笑起來,場上氣氛鬆活不少。
“諸位仁兄,”魏惠王又一笑,“既然由魏罃執牛耳,魏罃就要多說一句。今日天下會同,皆仗蘇子一人之功。合縱期間,蘇子的身份是六國特使。今日縱親已成,特使名分不太恰切。再說,六國縱親之間,也應有個協調。魏罃提議,六國共設外相司,由蘇子兼任列國外相,專司外務,協調同異,大家意下如何?”
眾君紛紛點頭:“謹聽縱約長吩咐!”
“如此甚好!”韓昭侯道,“蘇子早拜韓、趙相國,相印已備下了。餘下燕、魏、齊、楚四國,這陣兒拜相,不知可備相印否?”
魏惠王應道:“韓兄呀,你和趙兄的相印拜早了。天下會同,六國就得共同拜相,印璽更要一致。若是肥瘦不等,蘇子用起來也是不便。蘇子若是愛金子,就會偏重大的;若是偷力氣,就會偏重小的。待到加璽時,他隻顧挑大嫌小,豈不把大事誤了!”
聽他說出此話,眾人越發笑得歡了。即使蘇秦,也隻有抿著嘴兒樂。
“這可不行!”韓昭侯笑過,接上他的話,“貴賤有別,相印如何等同?”
六國會同,楚、魏、齊三家皆王,燕為公室,隻有韓、趙仍是侯爵,在六國中地位最賤。韓昭侯於此時發出此問,顯然是有所用心。見他提出這個,趙肅侯亦斂住笑,正襟危坐,不失時機地輕輕咳嗽一聲,算作響應。
蘇秦顯然早已想過這個問題,沉聲應道:“韓侯所言甚是!”抱拳掃視一圈,“諸位君上,眼下天下並王,周製不存,周禮自應變革。今六國會同,自應同尊,因而,蘇秦建議,趁此良機,六國不妨彼此相王,盡皆南麵稱尊!”
“好好好!”為率先稱王而苦頭吃盡的魏惠王應聲叫道,“魏罃讚同!韓、趙、魏本為一家,魏罃獨自居上,真還睡不安穩呢!”
眾人又發出一陣哄笑,韓、趙、燕之君皆沒推辭,齊、楚兩個威王也沒出聲反對,六國相王之事算是集體默認了。
見眾人笑畢,趙肅侯接道:“老相印不行,新相印一時又不及鑄造,明日如何拜相?”
“這個不難!”魏惠王顯然早有預備,嗬嗬笑道,“魏罃不才,倒是帶來幾個金匠,這就傳令下去,讓他們連夜加工,為列國趕鑄相印,待盟誓結束,我們共同拜相,如何?”
眾人盡皆點頭。
“不過,”魏惠王斂住笑,一本正經,“鑄相印的金子魏罃就不墊了,免得日後扯不清楚!”
眾人笑道:“自然,自然,這個自然。需要多少金子,縱約長說個數就是!”
“魏罃不懂這個!”魏惠王緩緩晃動肥碩的腦袋,“待回到行轅,自有司徒朱威提秤拎筐,到各家轅門收金子,屆時諸位莫要不認賬就是!”
笑聲更響亮了。
“蘇相國,”魏惠王轉對蘇秦,“今日你請客,當是東道主。除去這些,是否還有他事?”
“沒有了!”蘇秦斂住笑,拱手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