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嫡子待遇,自然不隻是吃喝玩樂,也包括了學習。
不過,由於目前康卓的存在還需要低調,儷明並沒有去外頭請師父,而是暫時自己趕鴨子上架,每一次前來這個小院的時候給康卓布置一次作業,再來驗收。
第一次和康卓交手的時候,儷明就很有些驚訝。
想要上戰場成為萬人敵,真刀真槍拚殺的本事是要從小練起。但康卓自小就在農家生活,農家生活艱苦樸素,再加上沒有名師,根本就沒有練習武藝的本錢和可能,所以想當然的,儷明對他並沒有抱太多的希望。
對儷大將軍來說,這個兒子反正是撿來的,嗯……大約可以說是垃圾堆裏撿回來的,武藝不成很正常,大不了就多讀些兵書來彌補算了。至少,他長得不錯,對外還可以撐撐麵子說是“儒將”,拉到外頭去走一圈說不定還能擲果盈車呢,能撐撐門麵也就夠了。
反正不管怎麼樣,總比他死了的那個兒子好。
但誰想到,康卓卻給了他一個驚喜。
“有人給你築基過了?”隻是稍稍過了幾手,儷明就示意他停下了手裏的長劍,疑『惑』的問道。
康卓格外老實的點了點頭,比尋常人更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目中的厭惡:“我在蕭家的時候,蕭郡守請了武藝師傅,那位武師說我根骨很好,雖然習武的年紀大了一些,但她以師門秘法給我完成了築基。”隻是日後壽算不長,這一點,他卻略過了沒提。
儷明方才已經試出了他的實力:簡直是意外之喜。
所謂築基重要,是因為在築基之後,人的整個力量都會有一個脫胎換骨的改變,比如說有些知名武將的畫戟重達四十斤,假若在沒有築基之前,可能連拎起來都做不到,更不要說拿著它舞上半個時辰還要跟人交手了。
但築基之後,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本以為這個兒子年紀太大不可能繼承他的真正衣缽,但一試他的功夫卻發現他竟然已經完成了這個階段,儷明對他的評價立刻再高上了整整一個台階,這時候才有了一些真的要把他當自己的繼承人看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卓兒,看來蕭家倒是待你不薄。”
“到底是寄人籬下。”康卓垂眸淡淡說道,臉上似是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仿佛是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儷明看了他的表情立刻自己腦補了一堆:嗯,這兒子當時在蕭家“妾身不明”,這沒名沒分的又是在人家家裏白吃白喝,估計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好好努力,”他沒安慰康卓,“日後為父的官爵和地位還不都是你的?隻要你日後能一鳴驚人,那些人自然會仰望你。”
“我知道。”康卓抬起頭來,目中燃燒著熊熊野望。這正是儷明希望看到的。
作為一個有野心的男人,他也希望自己的兒子也是有野心的人,何況康卓的來曆這樣的曲折,他要是還沒有野心這玩意兒,那又該如何控製這頭孤狼?
他越是有野心,有盼望,有不滿,有怨憤,這個人,才是在這做父親的掌控之中。
儷明心裏漸漸滿意,也漸漸鬆了心防:“沙場爭鋒和武人交手不同,套路和所需要的力量也截然不同。為父日後會好好教導你,至於你之前學的那些招數麼……就不必記得那麼牢了。”
康卓垂下了眼簾,默默的點了點頭,應聲說了一句“好”。
自他認祖以來就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儷明猜測,是因為他以前受的挫折磨難太多關係。
所以這時候也不以為忤,便和他又對拆了幾招,這才匆匆上衙去了。
實際上儷明這些日子並不算太忙碌,因為他的官職調到了運糧官的關係,不久之後就要出京,他出門,更多的時候是在和一些行蹤詭秘之徒來來往往,康卓見過那些人一兩次,看那些人的身份打扮和地位,都不像是儷明平時會打交道的。
他心裏對某些情況有自己的估量,但什麼也沒說,隻裝聾作啞,每日按著儷明的意思,學武習文,這麼一來,他在這“父親”的心裏,評價倒是日複一日的高了起來。
冬天其實真的不算是什麼學習的好時節,要是可以的話,蕭靜姝很希望自己還是在夷陵的家裏,可以偶爾的睡一個懶覺,享受一下冬日的暖陽曬在身上的感覺。
不過很可惜,既然是入京做了公主伴讀,這樣的待遇肯定是沒有的了,取而代之的是每天更鼓剛打過三次,雞剛剛打過鳴就必須得起身準備進宮。
畢竟公主上課是在辰時,而從蕭府入宮大約需要一個時辰的時間,蕭靜姝若是不早點起床,怕是不單沒有時間吃早飯,還得讓公主反過來等她一個小小伴讀了。
第一次這麼早起床入宮,蕭靜姝覺得自己在路上吃了一肚子的冷風,別的什麼也不吃就能飽了,真的是完全鬧不明白,為什麼這麼苦『逼』這麼慘無人道虐待青少年的職位,竟然還會有人趨之若鶩。
不過她很快就意識到了,這麼想的人,並不隻是她一個。
由於這一天是四個公主伴讀第一次見麵,安榮公主和皇後都在場,公主給她們彼此之間做了介紹。
蕭靜姝也知道了另外三位伴讀的身份:安家長女安采薇,尉遲將軍家的女兒尉遲曉,以及前任太傅,如今已經致仕在家的鄭家次女鄭慧心。
尉遲曉長得頗有些“五大三粗”,這麼形容一個姑娘本應該是有些違和的,但尉遲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小就跟武人混在一起,家裏也隻有哥哥沒有姐妹的關係,整個人不單單又高挑又壯實,一摞袖子滿胳膊的肌肉塊兒,說起話來也是高嗓門兒……這也就罷了,這姑娘竟然還是個話嘮!一說起來就沒個完兒,滿殿裏就聽見她又笑又說的,聲音倒是清脆而不是她外表的低沉,但就算聲音好聽,這麼嘰嘰喳喳每個完兒別人也很頭大啊!偏偏她還聽不懂人家話裏有話,安榮公主都在旁邊偷偷皺了好幾次眉頭了,她好像壓根就沒注意到。
蕭靜姝在心裏頭給她戳了個標簽:不知道是真還是假的……天然呆假小子。
不過她冷眼旁觀,尉遲曉這樣的反倒也能在宮中吃的開,誰讓人家老爹於國有大功呢,當年救駕數次,是陛下信臣,如今鎮守北方,這樣的臣女,就連公主也得給幾分麵子。
至於安采薇,她的名字前麵隻需要有“安家長女”這四個字的定義就已經足夠了,再不需要報她家人的那一長串的官職,盡管,如果非要報的話,大約可以報上十幾分鍾。
頭銜太多,榮耀太多,安家可是大梁有名的世家,傳承數百年,哦,就連蕭靜姝之前見過的那張表格上的,和常山郡王交好的那位馬球高手安鈺之,也正是安家的族人之一,不過安采薇出身嫡支,而安鈺之,則是另外一根分叉的小桎埡上的次子。
論父親在朝中的地位和官職,兩人可以說相若,甚至安采薇還要略略遜『色』一分,畢竟她爹雖也是三品,可是三品京官隻有名義上好聽,論實權就遠遠不如是一方土皇帝的一方大員了。可要是論在安家內部的地位麼……那就隻能說,安鈺之還差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