孬舅自當了村的支部書記,一掃多少年的憤懣之氣,在村裏耀武揚威。本來不識幾個字,但穿著一身列寧服,挎一杆塑料大頭帽鋼筆。當然,剛當支書時,平易近人,不恥下問。常說:
“其實我在這位置上也不一定合適,還不是時代使之然?”
但當著當著,就有些支書的樣子了。他說:“天轉地轉,沒想到還有今天。”
或說:
“媽拉個×,不行挖個坑埋了你!”
曹成、袁哨等封建地主分子,見了他腿就打飄。娘們小孩見了他也不敢仰臉說話。孬舅說:
“你可別真惹急了我,現在不比往常,現在我說挖個坑埋了你,真埋了你!“
孬舅當支書三年,額頭正中央起了個大皰。一開始不是大皰,是個紅點,孬舅沒有在意;後來紅點發展成紅豆,小皰,大皰,大若核桃;紅腫之處,豔若桃花。據說,裏邊藏的全是飛蛾,何時紅腫處一破,小白蛾就從裏邊飛了出來。聽到這種謠傳,孬舅十分生氣。一次村裏放電影,放電影之前,孬舅講話:
“媽拉個×,說我腦門上這個疙瘩裏有飛蛾,有什麼飛蛾?你覺得是飛蛾,它就是飛蛾?疙瘩長在我身上,我不知道,你倒知道了?凡是大人物,身上總有些異處。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我明確告訴你們,裏邊藏的不是飛蛾,是智能,是馬列,是搞好延津和咱們村的一整套辦法!”
會後孬舅與我走到一起,還氣恨恨的。我問他:
“頭上這大皰,到底疼不疼?”
孬舅說:
“疼倒不疼,就是時常有些癢。”
孬舅知道我在曆史上曾給人捏過腳,觸類旁通,便時常叫我去給他捏大皰。一開始捏不到癢處,孬舅有些發急,後來總結出規律,才使孬舅安心。捏腳氣主要是捏、搓、擠;捏大皰主要是摸、搔,或用手指頭彈。我給孬舅摸大皰,孬舅頭衝外在大炕上躺下,倒栽蔥,將頭搭拉在炕沿上,將大皰亮在明處,讓我摸。摸一陣,孬舅舒服地哼哼,這時孬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