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4章 我殺陳玉成(21)(1 / 1)

“她在地裏撿草,她在地裏撿草。”

小麻子就率人去地裏接撿草的瞎娘。街上與我們相遇,上來與我們握手,寒暄,還特別用手拍拍我的腦袋,令我們也像瞎鹿一樣受寵若驚。我們當時的心情,跟前幾天見到太後差不多;除了心隨他去,為他出生入死、肝腦塗地都再所不辭之外,別的還有什麼呢?於是我們一邊流淚,一邊也隨他及他的衛士去迎接在地撿草的沈姓小寡婦。這時我們又感到內疚,感到有對不住小麻子的地方。小麻子已經這樣,我們卻讓他的瞎娘在地裏撿草,我們平時沒有對她照顧好。村長白螞蟻,這時腦子還聰明,代表大家,上前說了幾句抱歉的話。小麻子隻是嘴唇動了動,不置可否。讓我們心裏打鼓。瞎眼的沈姓小寡婦,果真在大荒窪的草棵裏撿草,一頭的汗,一頭的雀白頭發,一頭的虱子,破衣爛衫,胳膊、大腿露著肉。她聽到馬啼嗒嗒,人聲鼎沸,向她逼近,不知出了什麼事,忙搭起手簷向這邊張望。但她眼已瞎,張望也是白張望。她做夢也沒想到,人馬鼎沸中,領頭的竟是她多年出走現在已經發跡的兒子。到得她身邊,小麻子用手止住眾人,一人走上去,端詳一動不動的瞎娘(沈的手仍打著遮簷,望著遠方),端詳半天,淚“刷刷”地就下來了,跪到地上說:

“娘,娘,我是小麻子,小麻子接你來了!”

沈識得小麻子的聲音,這聲音她日夜思念,現在真到耳邊,她又有些懷疑:

“你不是小麻子,小麻子不是這聲音,他的聲音如狗,你的聲音如雞!”

小麻子這才發現娘的眼已瞎,一把抱住娘:

“娘,娘,我出去十多年,再是狗喚,也變成雞聲了!”

沉用手摸懷中的人,摸來摸去,又用鼻子在他身上嗅,終於嗅出一股熟悉的瘴氣。瘴氣待她一嗅出,立即大發,彌漫天地,差一點將我們熏倒。這時沉一聲長嚎:

“兒呀!”

大哭起來。兩人撫背摸胸,抱頭痛哭。叫人好不淒慘。

哭罷,衛士們已抬過一頂紅氈兒八抬大轎,小麻子跪在地上當腳凳,讓一頭汗一頭虱子滿臉塵土和腥味的瞎娘蹬著他的身上了轎。好在沈在曆史上曾在曹丞相府和袁主公府上呆過,對高等華人的生活與舉止,並不陌生,一抬腿,一上轎,一招一式,立即從一個撿草瞎老太太的形骸中脫胎而出,露出了原來的貴族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