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你要這樣,就顯得沒出息,沒見識了。你以為世上隻有一個女人好?我們以前做官為宦時,接觸的女人多,表麵看,女人有差別;真是一到夜裏,滅了燈,天下所有女人都一樣!”
六指不聽,仍是唉聲歎氣。一次想起穀草垛,又到傷心處,禁不住歎息道:
“想我六指,有拉動天地之力,倒拉不動一個女人的心,這世界也真是日怪!”
說完這話,又痛哭了一場。一哭一夜。眾人勸也勸不住,都有些急了。但自哭這一夜,他從此不再提柿餅臉,漸漸恢複了正常,和常人一樣行軍走路,翹著六指,攥著剃頭刀。眾人見他恢複了正常,也都放了心。隻是偶爾有人逗他玩,讓他再吹一下六指,拉一下天地;他倒真吹過兩次,但都沒有出現奇跡。仍是一隻小肉芽,在那裏端坐著。見他不再出現奇跡,從此眾人不再理他。許多待字閨中的人家,見他又成了一般常人,不再出現奇跡,也就不再將女兒嫁他。女兒本來要嫁非常人,現在你又成了常人,常人到處都是,你還多了一個六指,保必要嫁你?大家想起以前,還有些害怕,幸虧當時沒有一時衝動,將女兒嫁他。如此議論紛紛,很快又恢複平靜。
流亡隊伍,又開始正常地平靜遷徙。皇上朱又開始耀武揚威,騎馬在隊伍前跑來跑去,旁邊跟著胖頭魚。
小麻子在瘟疫之中生了下來。──當我寫下這一個句子時,進來一個腦袋尖尖、眼如銅鈴、看世界虎視眈眈的朋友。他看了一眼這個句子,馬上對我說,這個句子不行,瘟疫之中怎麼還能生孩子呢?沒有他這句話,我就不顧一切地照直寫下去了,有他這句話,我心裏真犯了躊躇。因為這個頭腦尖尖、虎視眈眈的朋友,不是一般人;一般人咱們不怕,特殊的人咱們得敬畏幾分。他近日連續寫了幾部上百集的電視連續劇,每一次都把全國人民感動得熱淚雙流。他的話當然有分量。但我找到一句話也不是容易的,大狗可以叫,小狗也可以叫;大狗終有一天要死,小狗就長成大狗。所以我就翻箱倒櫃,旁征博引,想找出一個類似的例證,以表明這不是我的獨創而還有同伴或老師這麼做、這麼寫。最後在偏僻的爪窪共和國的一本書中找到了,它的書名就叫:霍亂時期的愛情。霍亂時期可以產生愛情,瘟疫之中如何不可以生孩子?別說生孩子,就是生羊羔,生土鱉,生貓生狗生屎殼螂,都是可以的。有愛情就有種子,有種子就有孩子,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道理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這位虎視眈眈的朋友雖然屢次辛苦他一個,感動十億人,但也有小小的無知之處,他竟說瘟疫之中,不能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