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沈姓小寡婦,丞相又看我們。問:
“你們怎麼辦呢?”
我們二十萬俘虜“刷”地一下跪到地上,齊聲答:
“我們願意投降丞相。”
丞相笑了:
“你們這些刁民,也跟一個破鞋寡婦差不多,過來過去,幾水了?幾趟了?依我看,還是不要你們的好。”
我們齊聲哀求:
“我們也是被迫無奈。投降袁是假,等待丞相歸來是真。丞相當初在延津時,我們是怎麼樣呢?”
丞相:
“別騙我,我比你們更清楚你們。這樣吧,看以前跟過我的情麵,我收降一半,處置一半。收降一半證明本丞相心胸寬大,殺一半以儆效尤。”轉頭對軍士:“動手吧。”
於是,在哭天搶地聲中,軍士把我們人群分成兩半,東邊十萬,西邊十萬。東邊西邊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哪邊是生,哪邊是死;自己是在生一邊,還是在死一邊。這時軍士請示曹:
“要哪一半?”
曹說:
“讓我扔個鋼beng試試。正麵是東,反麵是西。”
大家看著丞相扔鋼beng。鋼beng上了天,大家眼巴巴看它;鋼beng落了地,大家齊刷刷全沒魂了。冥冥之中,一個軍士說:
“右邊,右邊!”
左邊欣喜若狂,接著全軟了身子;右邊的驚跳起來,接著四處亂竄。但四周是軍士,哪裏出得去?出去的都被亂刀砍死。接著,百萬軍士殺十萬人的壯觀場麵出現了。刀殺在脖子上,快刀斬亂麻,就像起密封瓶塞一樣,“砰”地一聲,人頭就落了下來。“砰”“砰”“砰”“砰”地聲音不斷響著,急促而有節奏。人脖子有粗有細,有長有短,有黑有白,有糙有嫩,有男有女,於是“砰”“砰”“砰”“砰”地音響也個個不同,前後連在一起,就像用鋼錘敲一係列大小不等的水碗,組成了一個優美動聽的樂曲。惟一感到可惜的是,豬蛋、孬舅、我也都在右邊一堆十萬人中。在聽了前邊的音樂,快板,慢板,不太快的快板和不太慢的慢板,正為樂曲賞心悅目時,突然感到樂曲聲離自己越來越近,才想起自己也要被殺,便驚慌起來。豬蛋、孬舅都躺到地上打滾,聲稱自己過去都見過丞相,是丞相的心腹,當過“新軍”小頭目,現在不能這樣。我也熊了,尿了一褲,拉著劊子手的衣袖說,我過去給丞相捏過腳,饒我一饒,要不問問丞相,他老人家肯定還記得起我。那邊兩個劊子手,不由分說,已將豬蛋、孬舅的瓶蓋給打開了,冒出五顏六色的煙氣。(豬蛋啊孬舅啊,你們還威風不威風了?你們還牛×不牛×了?你們還在“新軍”旁邊威風地喝斥人不喝斥人了?威嚴的檢閱,火燒地球,壯觀的圍獵場麵都哪裏去了?)我這邊的劊子手好些,聽說我曾是丞相身邊的人,不敢造次,便手提血淋淋的屠刀,去到丞相邊打問。但一個劊子手,哪裏能親自跟丞相說得上話,隻能問一問丞相的身邊人。可惜呀,他問得不巧,問到了白石頭。白石頭他爹他娘他姐他妹妹,都是我們弄死的,也正有深仇大恨要出而且正看著殺人在出,出得眼紅,出得眼熱,出是解恨,出得解饞,現在問到他頭上,下一個人該不該殺,何況又是我,一個與他之間早有醋意的人,他能怎麼說?任何人如是現在的他,都會不假思索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