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在曹丞相身邊(19)(1 / 1)

我一通百通:

“是呀,是呀,連胡適之先生都說,曆史是個任人塗抹的小姑娘。”

曹、袁都佩服胡的說法。袁說:

“什麼塗抹,還不是想占人家小姑娘便宜!”

曹問:

“胡適之是誰?”

我搪塞:

“一個比我早的寫字的,女的,差點締造一個黨。”

他點點頭。又說:

“當然,有時也容易把莊嚴的曆史庸俗化。譬如你!”

我慚愧地一笑。

沈姓寡婦很年輕,二十一二歲吧,細長的身條,眯細眼,一笑露出一對小虎牙。當初我給丞相捏腳時,一天深夜,曾經見過她一麵。她為什麼成的寡婦,丈夫是病死的,還是被毒死的,是自殺,還是他殺,是圖財害命,還是奸情所致,這一切我都不得而知。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成了寡婦。她一進來,丞相就讓我出去說:

“捏了這麼半天,你也夠累的了,下去歇息歇息去吧。”

我看了沈姓小寡婦一眼,就下去了。臨出門,還懂事地將門給他們帶上了。說心裏話,當時我對沈姓小寡婦的印象不是太好,眼睛、鼻子,都沒給我留下太深的印象。我覺得她除了驀然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時還可愛一些,其餘就隻是一個一般婦女了。但據說曹很喜歡她。我不知道這喜歡的原因。一千多年後,我多了一些見識,看了中西許多與大人物相好的婦女照片,都沒看出什麼名堂,覺得並不是個個漂亮,大部分長相一般。這時我才發現錯誤不在曹、拿破侖、希特勒、墨索裏尼、肯尼迪、艾森豪威爾身上,而在我的眼光。我對女性的欣賞及使用,還僅僅停留在十分淺層的認識上。隻知道看看臉蛋、摸摸手、問問“你多大了?”之類,沒有一個整體的把握。我在這個問題上,也隻是停留在蘿卜白菜的層麵上,屬於“溫飽”型。我有眼不識美女。也許沈姓小寡婦是心靈美呢?不然丞相怎麼喜歡她?丞相是隨使可以喜歡什麼人的嗎?據說那次檢閱,丞相先天夜裏鬧得長了,第二天起不了床,讓別人假裝他檢閱,這天夜裏在丞相房中的,就是這個沈姓小寡婦。沈姓小寡婦跟丞相相好,我們延津所有人都沒有非議。我們也覺得這樣挺好。這不是一般的偷雞摸狗,齷齪卑下,這是和丞相。就好象大家在一起開大會,一般人在會場上走來走去亂放屁肯定引起大家的厭惡,但大人物在講台上邊講話邊走來走去甚至走到台下來放屁,卻證明著他的一種隨和,我們不但不怪,反倒與他更覺得親近。何況沈是寡婦。寡婦有幾個是正經的?就是行為正經,心裏也不正經吧?沒見一個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中國很走紅的女寫字的,在一部很流傳的小說裏,還寫過“寡婦夢見個雞巴--想好事”的詞句嗎?不正經是正常的,正經倒是奇怪的甚至是有什麼毛病。既然反正是不正經,何不與丞相?世界上成千上萬的妓女一輩子忍受屈辱,死後無聲無臭,一張破席裹巴裹巴就扔到野地裏喂狗去了;但幾個與大人物相好的女人,卻青史留名,被後人敬仰,世界各國還將她們的事跡改編成電影電視連續劇。看了這樣的電影電視連續劇,我心中除了替她們高興,還突然會產生一種惴惴不安的心情:看來不是不找人,關鍵是找什麼人;如果世界上的婦女都想青史留名,世界不也要亂套嗎?人類的領袖們也會吃不消吧?當然,世界不會這樣。就是這樣,也可能更不亂套更加安靜更加安祥更加文雅社會會因此更加安定。從這點出發,我對沈姓小寡婦相貌的感覺隻是一種偏見,說到底她的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印象到底留在了我的心中。直到現在,一見到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的女人,我立刻由衷地生出敬意。哪怕她是一個撿破爛的老太太,看她現在撿破爛,髒兮兮的,安知她當年風華正茂花枝招展時候,沒有和曹這樣的大人物同枕共眠過?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無端地看不起陌路人或故意在人家麵前擺架子,實在是一種無知和膚淺,起碼欠缺厚重和曆史感。證明:小子,你還年輕得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