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一聲“大姐”惹怒了它,我隻覺得被踩住的腳尖更痛了,幾乎要斷掉腳趾的那種撕裂感。
“啊啊啊!對不起我錯了,美女美女!美女小姐!!求你放過我,我初來乍到什麼事都沒做過啊?!你弄死我的意義何在?!咱能不能講點道理啊?!”我疼得五葷六素地胡亂叫嚷起來。
其實這會兒,我就奇怪一件事。叫得這麼響,為什麼李媽和滿屋子的女仆沒有一個跑過來救場的?
繡花鬼鞋終於放過我,它從我腳尖上挪開,但並沒有調頭離去,而沉穩地繞過我,一步一步走進房間內。
抹一把冷汗,我乖乖地抿緊嘴唇,屏息靜氣注意其動向。
它慢吞吞地在房間內逛走,然後停止在床沿邊上,調轉鞋尖擺在那裏。
如果腳上有人,可以想像一個美女正安坐在床上,可能還在撫弄自己的頭發。
“你、你是誰?”我依舊傻癱在地板上,不敢隨便動彈,怕驚動到這雙不知是什麼鬼的“斷腳鞋”。
等了好幾分鍾,還是沒有回應,我都有些懷疑它是不是躺床上睡著之時,一陣高亢的唱曲聲憑空響起。
淒美悠長,還挺好聽。
但作為一名純粹的戲曲盲,我壓根兒分不清這唱腔到底是屬於哪種戲曲形式的,隻能勉強感覺不像是京劇也不是越劇,更不像是昆曲。
也聽不出唱的什麼曲有什麼意思,我隻能更傻地坐在地上,靜靜地當這隻鬼腳的聽眾,免費聽了大概有十餘多分鍾,它終於停了。
我想了想,還是拍拍手吧,就算不懂也知道唱得還是挺好的。腔圓曲正吐字清晰,聲息穩妥餘聲悠長。
要不是唱的對象這麼恐怖,如換在正常的舞台上,可能還會為這個唱戲的演員熱情地叫聲好呢。
待我鼓掌完,“斷腳鞋”突然動了,好像正要走到我跟前,嚇得我連忙撐起身體連滾帶爬地往後退。
“你到底是怕我,還是不怕?”它停住了腳步,終於說話,聲音跟唱腔一樣地美。
低沉磁性,像被撥動的琴弦。
口氣陰冷,但聽著並不憤怒和狠戾,情緒平板無波沒惡意。
我幹巴巴地擠出笑容:“嗬嗬,反射性動作,小姐別介意。”
“你剛才踩疼我了。”
“因你尖叫的樣子很有趣。”
它居然這麼回答,笑聲也很美。
“呃,小姐……你到底是怎麼了?”我小心地抬手指向繡花高跟鞋上的斷腳。
“想不起來。”它淡定地回,“醒來就是這幅模樣,也不知自己是誰。”
靠,這樣當鬼也行……我無語。但我知道它這種狀態還沒有資格被稱為鬼類,隻是一縷沒有按正常程序進入黃泉道的陰魂。
模樣嚇人但應該沒太大威脅性,道行比起丌官素菁那種鬼東西更是要差遠了。
“那你為什麼在這裏?”這個問題幾乎是同聲共氣的響起。
我在問她,它居然同時回問。
這種詭異的默契讓我毛骨悚然,連忙一骨溜地從地上爬起來,圍著它轉了兩圈。
“美女,你應該是個唱戲的演員,聽你的嗓子和唱的戲應該還不是普通的演員。嗯,腳上的鞋看起來也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我竭力裝作自己是“名偵探柯南”,但這些話不是瞎說的,而是完全有理可循。
“而且你應該長得不難看……”
“為什麼?”它冷淡發問。
“因為看樣子,你的腳長得極其秀氣精致。我媽說腳漂亮的一般人長得不會難看。”
“嗯,好像也有人這樣說過我。”它似乎挺讚同。
我暗笑,一個女人被誇好看總是會高興的,同理可證女鬼也一樣。
但讚她漂亮的……多半會是,男人?
心念一動,我糾結著該不該問。以前白越科普過,遇到忘記前世的陰魂,最好不要去觸動它的死因,否則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沒有明說“不必要的麻煩”指的是什麼,不過想想就知道為什麼了。
“你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我稍許糾結,覺得循序漸進地問可能穩妥點。
它又開始走動,繞床轉兩圈。
“不太記得……”有些遺憾的低語,“我的頭不見了,記性就不好,很多事都迷迷糊糊的想不起來。”
我略放下心,緩緩地繼續發問:“那你是否認識一位叫‘張閻天’的男人?”
它猛地收住腳步,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我警覺起來,悄悄地後退兩步,以防它突然發狂。
看起來,這位唱戲女子的死多半是跟張閻天有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