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飄然鬼魅(2 / 2)

如果一定要形容,就像把許多腐爛成泥的屍塊浸泡在一大缸曝曬多日的餿泔水裏,充滿黏膩陰冷的觸感和令人惡心到絕望的腐臭。

我的胃在翻騰,肺在閉合,肝在抽搐,心在揪緊!全身所有的器官內髒仿佛都被一雙利爪緊攥,從鮮活疾速地走向凋萎。

這難道會是南城九傾弄出的?!我直覺肯定不是他。南城身上除了古檀的幽深芳香,沒有任何令人作嘔的屍腐臭味。

這股黑暗的製造者絕對不會是個良善之輩!

它漸漸地幻化出幾雙無形的爪子,一隻掐住我的喉,一隻勒住我的頸,還有的摳在我的腰上,更有直接緊圈住雙腿和雙臂,這些爪子又在慢慢變細,然後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並在一陣陣地收緊掐在皮膚上的力道,像一條條從冰冷腐血裏撈出來的繩索,將我全身密不透風地纏繞起來,如在編織一隻縛蝶的絲繭。

等我有所覺悟,卻早已無力掙紮,隻能徒勞地睜大眼睛,清楚地看到那些無形繩索其實是從黑暗裏伸出的一根根豔紅的藤蔓,藤身上還綴有枝枝葉葉零星花朵,和曾經出現在我身下的血紋一模一樣!

菩提血紋?!南城九傾留下的“標記”怎麼會要我的性命?

我心下一冷。

難不成是南城九傾想殺了我?!

很快,我看不見它們了。身體因被緊勒而啟動一些保護性的自衛措施。眼皮自動閉合,眼肌劇烈地緊縮,以防眼球被巨大的壓力給擠出。

我好想大叫大喊,卻怎麼也張不開嘴,隻有喉嚨因強烈的求生欲望而發出“喀喀喀”的幹澀鈍音。

南城九傾你特麼別再躺在那裏裝死,快起來說清楚,你為什麼想殺了我?!

這無聲的嘶吼卻仿佛有了回應。燭火後麵的深沉黑暗中,突然響起一丁點輕微的聲音。

咯吱咯吱——

纏繞在頸脖上的力量隨之莫名鬆了一下勁道,頭部的五官首先恢複了一絲知覺。

我瞪開糊滿淚水的雙眼,努力瞪向靈柩之處。

“南城九傾,你快出來,別磨蹭了!本姑娘快被弄死了喂!”拚上老命地狂喊起來。

可惜這振耳欲聾的一喊像是提醒了身上的鬼東西,它呼的將我蒙頭蒙腦地緊裹了起來,眼前立即隻剩下不透一絲光亮的濃鬱黑暗。

沒了視覺,我隻能憑著身上正隱隱下降的體溫,覺察到自己的生命像在被它迅速地吸走。

“放開她。”失去意識之前,耳畔隱約聽見靈柩處傳來一記冷淡的喝斥。

“別讓我說第二次。敢在這裏吸食,膽子不小啊?”南城的聲音又朗朗響起,像柄鋒利的刀刃“嘶拉”一下,剖開了迷霧噔噔的黑暗。

身上的鬼東西劇烈地顫動了數秒,然後疾速地退散,潮起潮落般無聲無息來去無痕。

我終於能再次睜開眼,隨即發現暗廳裏還是隻有我自己……南城九傾並沒有出現?

呃不對,燭火後麵的棺材蓋很明顯地在移動!

很慢卻的確在動,蓋在棺麵上的綢幔正以微不可察的速度皺起。

棺板幹澀地交錯開來,偶爾發出一點“吱吱”的摩擦音,噬魂般地鑽入我的耳膜。

可能早已被嚇到極限,而且剛被棺內的那貨救下小命一條,這會兒就不再有大喊大叫的衝動了,我隻是傻愣愣地把背緊貼在牆麵上,狠盯住重幃厚簾之處,難免又緊張得要死。

就在眼酸得又要飆淚之際,棺內的某屍終於以極其圓潤的姿態坐了起來,他還姿態奇萌地擺動了一下身體,就像一個鐵皮玩偶掰動自己鏽住的各處關節,呱哢作響,聽得我渾身不自在。

包在頭上的那層層黃綢隨著這種機械的晃動而脫落,終於完整地顯露出一張冷得掉冰碴又禍民的臉,烏黑略長的頭發垂在寬額前,一雙略帶僵滯的灰瞳筆直地向前戳出一道寒冽的目光。

我莫名抖了又抖,舔舔嘴唇琢磨著怎麼打個招呼。譬如——

H嗨~色鬼大人,咱又見麵啦,昨夜睡得好嗎?白櫻妹紙有沒有繼續陪你玩N18的那啥啥?

嗯好吧,其實我更想說,鬼哥你好,鬼哥再見……最好再也不見!

不過無法確定他現在是否能看到我,因為那雙瞳仁石珠般的蒼灰無生氣,看起來無比瘮人。

當他活動筋骨的刹那,我聽見自己深沉地吐了一口氣。比起盯著棺蓋慢動作移開的不寒而栗,現在淡定的情緒配合四周風平浪靜的氣氛,簡直稱得上是和諧美好。

“恐懼”這種情緒大概也是有臨界點的,或者本姑娘早就被嚇瘋癲,不想再浪費腦細胞分析自己搭錯了什麼神經。

於是,我就這樣一眼不眨地看著某屍體慢吞吞地從棺材裏爬出來。

他又掰著頭頸活動了下脊背,頭一轉瞥來意味不明的凝望,然後大搖大擺地徑直向我走過來。

錚亮的皮鞋踏在地毯上毫無聲息,邁步飄然正如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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