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莉的母親照常在五點鍾醒來，她的意識已經完全清醒，坐起上半身。
家裏安靜得像是一座墳墓。
丈夫早年去世，她靠著幾份工作養活自己和女兒。女兒學習成績一般，考不上那幾所大學。念其他學校的性價比不高，她和女兒商量時，女兒滿不在乎地說，“反正沒有含著金湯匙出生，人生也就那樣了。”
安雅莉從高中畢業後，開始到處找臨時工。
有著大學文憑的畢業生尚且很難找到工作，更不用說安雅莉這樣的高中畢業生。
不過安雅莉對未來沒有什麼期待，她很安於現狀，想著過一天就是一天。
她的最後一份工作，是在便利店專職夜班。
安雅莉的母親擔心女兒的安全，勸安雅莉重新找工作。
安雅莉煩躁地拒絕了，“我這樣的人生，安全不安全的，很重要嗎？”
普普通通地出生，普普通通地長大念書畢業工作，每天都過著比死者的心電圖還毫無波折的日子，把酒當成水喝，在迷迷糊糊裏才能窺到一絲樂趣。
在這個國家，無數的人都是這麼活著，像是死人一般地活著。
安雅莉的母親沒有再勸，其實她心裏也是清楚的。夜班職員是一個長期工作，比起幾個月就合同到期的臨時工，起碼穩定。
就這樣，安雅莉在便利店一直待下去。
深夜的便利店仍然很熱鬧，這裏的人就像是進化掉了睡眠，平均每天三四個小時的睡眠，就能支撐他們繼續燃燒。
在這樣人來人往的環境裏，雖然有時候會遇到醉漢惹事，但是警察過來的速度還是算快。
給自己做了一頓簡單的早餐，吃完最後一口，安雅莉的母親穿好外套，拿上包，準備出門工作。
安雅莉沒失蹤以前，安雅莉的母親有時候可以和女兒在白天裏見上一麵，簡單打個招呼，說一些“我做了飯在冰箱裏，你自己熱熱吃。”
得到一聲有氣無力的“知道了”。
那些飯最多隻能吃完一半，因為另外一半要留給燒酒。
安雅莉喜歡喝酒，在畢業後，酒量更是直線上升。
想到這裏，安雅莉的母親突然回憶起一個細節。
有一次在白天見麵，安雅莉手上提著一個禮盒。
在母親的追問下，安雅莉說，“這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禮物。”
安雅莉的母親沒有把那句話當真，安雅莉的那些朋友，沒有一個會送一個裝在精致禮盒裏的禮物給她。
但是安雅莉沒有精神再說下去，她急需睡眠。
現在想起來，她在收拾安雅莉的物品時，看到過一個精致的大盒子。
如果那個盒子，裏麵裝著的就是那條裙子呢？
安雅莉的母親捂著陡然增速的心髒，從錢包裏拿出李惠勳的名片。
雖然她不確定，但是任何線索，那位警察說過了，任何她認為有關聯的細節，都可以告訴他們。
李惠勳打了個哈欠，眼淚跟著流出來。
她一隻手托著下巴，一隻手掌握著鼠標，不知道第幾遍地翻看著卷宗，試圖從中找出遺漏的線索。
大家都很努力。從她加入青山警局，從未如此高強度地工作過。
而且是撲在一連串根本沒有確鑿線索可以確定有內在關聯的案件上，兩起凶案，和幾起失蹤案件。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安雅莉母親說過的那條裙子。
實際上，這麼多天，李惠勳沒有接到安雅莉母親的電話，她的信心有些動搖。
好在青山警局平時的工作就很清閑，否則局長不會允許他們浪費人力物力。
當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一個未知號碼，李惠勳的心跳加速，她幾乎是肯定，對方是安雅莉的母親。
果然，話筒那邊傳來中年女人的聲音，“我好像想起來一些事。”